那波斯副使挑衅完了便要告辞回国,一旁的波斯正使早已傻了眼,任由他拖着周全了礼数,然后一行人走出了大殿。 波斯使团刚离开,方紫岚便意识到了什么,低低喊了了缘大师一声。 了缘大师忙躬身扶住了她,“方大人,怎么了?” “烦请大师帮我喊卫昴大人过来,有急事……”方紫岚气息不稳,了缘大师于人群中找到了卫昴,还不待多言,便见他也正看向这边。不过一个眼神,他就快步走了过来。 “何事?”卫昴本就离他们不远,赶来之后半蹲在了缘大师面前,却见他看向了方紫岚。 “卫大人,烦请你严查出城之人,务必要抓住西邬城云氏的家仆——左先生。”方紫岚急切道:“我担心他会随波斯使团混出京城……” 她没头没脑的话让卫昴忍不住皱了眉头,“方大人此言何意?” 方紫岚只觉伤口疼得愈发厉害,连带她的声音不由地抖了几分,“卫大人,如今我来不及与你解释,但此举绝非毫无缘由。” 卫昴虽未完全明白,但多少还是反应了过来,“方大人,你口中那位左先生,可是与适才发生之事有关?” 方紫岚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卫昴追问了一句,“方大人可有此人画像?” “没有。”方紫岚嘴唇发白,额上直冒冷汗,“这位左先生擅于易容变装,我对他知之不详,只知他是西邬城云氏的家仆。不过我想卫大人统领京郊大营,卫护京城多年,多少有些法子。” “方大人都这副模样了,就不要再恭维我了。”卫昴的语气有些无可奈何,随即笃定道:“请方大人放心,我定把那位左先生给你抓来。” 他说罢站起身,趁禁卫扣押狄戎使团的当口,悄悄离开了大殿。 李晟轩一面处置后续,一面给夏侯彰递了个眼神。夏侯彰心领神会,吩咐宫女扶了方紫岚去偏殿,请太医前来医治。 弥阿古被钉在柱子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狄戎使团被扣押,而李晟轩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弥阿古,大京之内,朕的面前,容不得你放肆。” 他说完猛地拔出了插在弥阿古身上的帝王之剑,鲜血直涌而出。弥阿古闷哼一声,右臂当场便废了。 殿内众人噤若寒蝉,直至此时此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 大殿中央傲然而立的他们的帝王,是自年少时便被放逐沙场之人。他的喋血铁腕,强势霸道,是印刻在骨子里的,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押下去,严加看管。”李晟轩连眼神都不屑于给弥阿古一个,夏侯彰犹豫道:“陛下,弥阿古的伤……” “别让他死了就行。”李晟轩转身走回了他的帝王宝座,之后遣散众人,只留下了几位重臣议事,包括了缘大师,也一并留下了。 方紫岚被扶到偏殿没一会儿,就见温崖匆匆而来。 在看到她肩上的伤时,温崖不由地皱了眉头,“怎会伤得如此重?” “没伤到筋骨,都是皮外伤,只是看着吓人而已。”方紫岚摆了摆手,“我心里有数……” “有数?”温崖冷哼一声,“敢问方大人,你可知自己中了毒?” 方紫岚愣了愣,看向温崖剪下的衣服碎片,果不其然血色发乌,显然是中毒之象。 “烦请几位去取些水来,再向陛下通报一声,就说弥阿古的暗器有毒,方大人中毒了。”温崖随口打发了立在旁边的宫女,待人都离开后,他才幽幽叹道:“这毒棘手,你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这暗器一般人躲不过。”方紫岚神情凝重,温崖低声提醒道:“既然如此,还要下毒,可见是下了死手,要置你于死地。” “不是我。”方紫岚的神情晦暗不明,“是了缘大师。” 温崖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他走得匆忙,只来得及问了大概情况,以为是弥阿古敌不过方紫岚,便暗箭伤人,却未曾想竟是…… “可是狄戎之部为何要置了缘大师于死地?”方紫岚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温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还有一炷香的时辰。”温崖一边为她清理伤口,一边道:“你有什么嘱托,便尽早说了。否则一旦毒发,你少说要昏迷三日,多则……” 他没有说下去,方紫岚双唇紧咬,“温先生,请你实话告诉我,这毒究竟有多严重?” “若是常人中此毒,怕是活不过一个时辰。”温崖说着给她上了药,她受疼忍不住十指紧握,这才没有发出声音。 见状温崖近乎突兀地转了话音,“你有痛觉了?” 方紫岚垂下了眼眸,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那你恐怕要更难挨些。”温崖手上动作轻了几分,“你体内的蛊毒自会吞噬此毒,不过……” 方紫岚自嘲似的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温先生不必替我担忧,只要能缩短我昏迷的时长,其他都不算什么……” 她说着倒吸一口冷气,“温先生,你轻一点。” “三日,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温崖面露忧色,“虽然你近日调养得不错,但也补不了多年折损。我无法保证……” “温先生只需尽力而为就好。”方紫岚咬破了舌头,勉强让自己清醒了些,“温先生,烦请你暗中通知莫涵,要他盯紧慕容清,还有……” “慕容清?”温崖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却见方紫岚两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温崖怔住了,心道方紫岚居然这么快就昏迷了,比他预想的还要快,看来这次中毒不容乐观。 他不敢大意,当即施针护住了方紫岚的心脉,然后再行解毒之法。 这厢温崖全神贯注,那厢李晟轩眉头紧锁,也是无比严肃。 此时殿内议事已毕,只剩李晟轩和了缘大师两人,他便直接道:“了缘大师,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了缘大师双手合十,波澜不惊道:“阿弥陀佛,今日之事皆是冲贫僧而来,还望陛下心里有个准备。” 李晟轩沉默不语,了缘大师自顾自道:“贫僧自问担得起百叶寺住持之位,但旁人未必这么想。在他们眼中,贫僧是根基资历皆浅薄的小辈,配不上得道高僧这四个字,是最好打击之处。一旦贫僧被拖下神坛,陛下也很难不受非议。” “你会吗?”李晟轩声音沉重,了缘大师笑了笑,“不会,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今日只是开端,往后祸事必然接踵而至。” 李晟轩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神色平静得仿佛是在说无关之事,让他的心也渐渐地安定了下来,“有朕在,谁都休想把你拖下神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