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谈不上,只是事情早一日解决,我就可早一日向陛下复命,也可早一日回北境。”方紫岚神情淡漠,“独孤将军还有什么指教吗?” “指教谈不上,只是方大人年纪轻轻,对上方立人那样精明的生意人,怕是会吃亏。”独孤信话说得好心,语气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方紫岚唇角轻勾,“独孤将军这是要帮我压阵?” 独孤信点头道:“若是方大人不介意,我便与方大人同去。” “我自是不介意。”方紫岚敛了笑,“烦请独孤将军带路。”她说罢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于是独孤信带着几人穿过前院,一同去往后院厢房见方立人。 独孤信轻敲屋门,征得屋内人同意后便推门而入,领着几人进了屋。 屋内光线有些暗淡,一位青年背对他们坐在桌案旁边,听到声响后便站起了身。 他的样貌与方紫岚见过的方立辉有些像,都是偏阴柔的俊俏长相,却比方立辉少了浪荡轻佻,多了干练稳重。 他微微抿唇,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扫过面前几人,最后落在了方紫岚身上,“这位,想必就是方紫岚方大人了吧?” 方紫岚还未答话,就听独孤信道:“方立人,如今方家人在此,你总该说了吧?” “要我说可以。”方立人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淡然道:“但你们人太多,我这屋子拥挤,不便说话。” 他话音刚落,阿宛就不满地撇了撇嘴,随即推攘着曹副将走出了屋子。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这回开口的是方紫岚,方立人看了她一眼,气定神闲道:“有些话,我只能说给方大人一人听。” “那就没办法了。”方紫岚摊开手,似笑非笑地看向独孤信,“独孤将军,您请吧。” 独孤信冷哼一声,也离开了。 方立人看向一旁站定了的诸葛钰,淡淡一笑道:“我的话,这位公子莫不是没有听清楚?” “听得很清楚。”诸葛钰点了点头,笑得清浅,“可是方大人没有让我离开。” 方立人敛了笑,正色道:“方大人这是何意?” “方立人,你要说便说,不说就算了。”方紫岚斜睨了他一眼,冷然道:“我可不怕华纳斯出事。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押到萨珊家主面前交差。” “方大人说得轻巧。”方立人冷冷一笑,“若是把我交给萨珊家主就能解决此事,不用你押解,我亲自去。” 诸葛钰神色中多了一丝审慎,试探道:“听方公子言下之意,此事另有隐情?” 方立人却没有理会他,仍看向方紫岚道:“既然方大人都不避讳旁人,那我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他说罢顿了一顿,继而道:“方大人可认识卢塞娅?” 听到卢塞娅这个名字的时候,方紫岚有一瞬的失神。 那个早已葬身在北疆大漠中的蛮族女子,她本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听到她的名字了。 良久,方紫岚缓缓开口道:“认识,她是上官敏的姨母,大漠明月卢塞尔的妹妹。” 方立人再次开口问道:“可是方大人杀了她?” “是。”方紫岚回答得干脆,“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来我没有找错人。”方立人好似松了一口气,方紫岚却是一头雾水。 “劫走华纳斯的不是别人,正是逃窜在西境的蛮族人,他们的首领似乎是卢塞娅的相好,一心想为卢塞娅报仇。”方立人说着攥紧了藏在衣袖下的手指,面色发白,“他们不敢回北境找方大人报仇,就只能劫了我和华纳斯。” 方紫岚眉头微蹙,疑惑道:“他们以为这样我就会送上门来?” 久未说话的诸葛钰忽的插言道:“他们不是以为,而是逼迫方公子用方大人换回华纳斯。” 方紫岚挑了挑眉,道:“可方立人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来?” 诸葛钰思索着开口道:“难怪方公子非要方家人前来。能够杀匪救人,还要姓方的,满朝也不过方大人你一人。” 末了,他幽幽叹道:“方大人还未想明白吗?方公子这是算定了你必来无疑。” “不愧是方家本家家主,算得够精的。”方紫岚轻笑出声,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不过用北境之主,去换波斯豪门之女,这桩生意可是亏的很。” 方立人接口道:“一点不亏。” “北境之大可抵得上三个波斯了,还不亏?”方紫岚说着坐到了桌案旁的圆凳上,悠然自得地倒了一杯茶。 “若是华纳斯出事惹恼了萨珊家族,波斯必会领兵来犯,到时西境狼烟四起安宁不再,多少百姓性命不保?”方立人说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用一人性命保万民平安,这桩生意难道不划算?” “方公子话说得是真好听。”方紫岚一声方公子叫得讥诮无比,让方立人不由地怔住了,看着她满眼嘲讽笑得恣意。 “此事说白了,因方公子而起,凭什么要我去做替死鬼?”她手指轻敲茶盏,神色之间尽皆不屑,“方公子舍不得方家富贵不愿入赘萨珊家族,等到被逼急了又带着华纳斯私奔,自己没本事保护不了心上人,只得同人面兽心的匪徒做起了交易。怎么,方府的荣华与心间的美人哪个都不愿舍弃,就要用他人的性命来为你做喜服了吗?” 她端着茶盏站起身,手指轻晃间盏中茶面掀起了丝丝波澜,打破了表面原本的平静。 她脸上的轻蔑一览无余,“说句不好听的,他日若是波斯铁骑当真卷土而来,我方紫岚尚能征战沙场护佑百姓,可你能做什么?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句罪魁祸首就不错了,还能如今日这般云淡风轻高高挂起吗?” 方立人神色晦暗不明,正欲说些什么,却见她举起茶盏一饮而尽,寒声道:“方公子既想自个儿落得舒坦,又想用漂亮话粉饰太平,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好自为之吧。” 她说罢把手中茶盏放在了桌案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好似敲打,把方立人震得哑口无言,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和诸葛钰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