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还蹲在原地,就听见脚步声。 她对他已经熟悉到能通过这种轻微的声音辨别他的到来。 叶言抬起头,红肿的眼睛下面一片血丝。 此时这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着无边无际的恨意。 像是一只手突然攥紧了他的心,狠狠的将它捏碎,血管爆开,血液四溅。 傅行舟刚抽完血,脸色还很苍白,神态看上去没比叶言好到哪里。 “你满意了吗?”叶言指向抢救室的红灯,“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是吗?” 傅行舟想要靠近,但她明显的排斥让他只能驻立原地。 “我说过,我会用一切偿还你。” “偿还,叶准要是死了,你还他一条命吗?” 此时,正巧护士推着工具车走过,叶言瞥见其中的钢盒中放着刚消毒完的手术刀。 她突然冲过去抢过了那把手术刀,护士吓得惊呼一声,有些不知所措。 叶言用刀对着傅行舟,眼底是一片绝望的疯狂。 如果小准真的挺不过去,她一定不会放过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傅行舟见她拿刀对着自己,突然大步走过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握着她的手将手术刀抵在自己的颈动脉上,“好,如果他真的出不来,我赔他一条命。” 叶言望着面前这个熟悉到陌生的男人。 很难想像,他们曾经相濡以沫过。 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在一命换一命的抉择当中,所谓的爱情不过一败涂地。 无事时,百年好合,天长地久;有事时,出尔反尔,各自分飞。 到头来,不过如此! 他的颈动脉如此清晰,血管里流淌着残忍的血液。 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肤,远远经不起这锋利的刀刃。 只要她稍微用力,就可以割开它,让他血溅当场。 叶言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此时,手术室的灯突然熄灭了。 紧接着医生欢喜的推开门,宣布着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喜讯:“血止住了,血止住了。” 叶言没有马上欣喜,而是目光灼灼的看向傅行舟。 突然,她抬起手,本来还停留在他颈间的手术刀,一刀扎进了他的左胸。 傅行舟一声闷哼,脸上瞬间溢出冷汗。 但他一动不动,竟然还冲她绽开一抹微笑:“只要你能解气,扎多少刀都没关系。” 叶言没说话,动作利落的将手术刀拔了出来,随着刀子拔出,鲜血也跟着向外飞溅。 保镖急得想要上前,却被傅行舟用手势阻止。 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白色衬衫,好像在那里开出了一朵妖艳的火玫瑰。 叶言将刀扔在地上,转身奔向手术室。 血止住了,但危险期还没过,叶准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 叶言穿上防菌服,陪在监护室外。 病床上的男孩,身上插满了管子,哪怕是在昏迷中,眉头依然紧紧的锁着。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的恐惧,还是因为持续的疼痛。 叶言隔着玻璃,很想上前触摸他瘦削的脸庞,很想告诉他,姐姐在,不要害怕。 无论发生什么,姐姐都会一直陪着他。 ~ “先生,先包扎一下吧。”保镖大胆走上前。 傅行舟的伤口还在流血不止。 他本来就抽了不少血,现在一张脸几乎和白纸一样苍白,看起来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塌。 他望着重症监护里的人,明明隔着很近的距离,却是那样的遥远。 而这遥不可及的距离,是他亲手将她推开的。 几名医护人员走过来,但是没有傅行舟的允许,也没敢靠近。 大理石地面上,已经洇开了一片血湾,看起来触目惊心。 叶言最懂身体的结构,所以她这一刀并不会扎到他的要害,却可以让他疼痛流血。 如果叶准真的没有救过来,她这一刀,会不会就直接扎进他的心脏? 就算她真的这样做了,他也不会怪她,是他罪有应得,是他咎由自取。 傅行舟想到这里,身体突然晃了两下,眼前一黑。 保镖急忙从后面冲了过来:“医生,快,医生。” 医生们早有准备。 也幸亏之前捐献的血液还有余存。 这一刀没有伤及要害,看着可怕,却只有皮肉伤。 与他的心脏之间,只差了几毫米的距离。 医生们都直呼惊险,感叹傅先生命好。 包扎,缝合,输血,输液,一系列流程做下来,病人的各项体征总算回归平稳。 漫长的沉睡,再次醒来,胸口传来尖锐的疼痛。 傅行舟曾经也经历过枪林弹雨,特别是在国外那段日子,因为亲手将两位重要人物送进了监狱,被黑道打击报复。 最严重的一次,身上连中两枪。 别人都以为他死定了,他却像棵松柏一样活了下来。 那时候也会觉得疼,却不如现在这样痛得撕心裂肺,好像连灵魂都在颤抖。 心疼,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让他这般坚强的人,几乎都无法承受。 “先生。”保镖见他醒来,往门口看了眼,“唐先生来了,在外面。” “让他进来吧。” 傅行舟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处缠着纱布,上面还有隐约可见的血迹。 唐敬尧进来时,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怎么还受伤了?” 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老爷子没事吧?” “嗯。”傅卫军接受了换肾手术,本身坏掉的肾脏也被摘除。 虽然人还在重症,但是体征平稳,暂时没有大碍。 “叶准呢?” 提到叶准,傅行舟的目光渐渐淡了下去,“已经脱离危险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手术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唐敬尧。 “我和孟恬一起来的,她现在在叶博士那里。”唐敬尧小心看了眼病床上的好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经历过这件事,傅行舟和叶言之间肯定会产生一道裂痕。 至于这道裂痕有多深,还有无修复的可能性,也许,只有天知道了。 “我不知道。”傅行舟的胸口又开始剧烈的疼痛,以至于他的脸色也开始涨红,“先等叶准康复了再说,我会给他找世界上最着名的专家,治好他的凝血障碍,然后再给他找一颗健康的肾。” 这一切听起来似乎还很遥远,但已成为傅行舟此生新的执念。 亡羊补牢,哪怕为之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