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乐踏进马厂胡同的家门,看到倒座楼一层改成的茶室里,几位样貌抽象,打扮奇特的年轻男女,围着茶台吞云吐雾,高谈阔论,而曾老师坐在一旁笑眯眯不时点头,一副以资鼓励的表情,愣了愣。 众人也看到李乐,好奇的看向曾敏。 “哟,回来了,带的啥?”曾敏笑道。 “腊肉香肠大火腿,白兔奶糖蟹壳黄,高桥松饼五香豆,双酿海棠桂花糕,还有这个。”李乐晃了晃怀里铁盒子,“哗啦哗啦”的。 “行,赶紧进屋吧,你爸在里面。” “哦。”又看了眼屋里的几位男女奇行种,李乐转身进了二道门。 “爸,前院那老几位,干嘛滴?” 李乐放好东西,进了厨房,瞧见老李正站在案板前,对着一坨面团极有韵律的,“咚啪,咚咚啪”的摔摔打打。 “噫?万年青?你姑让带来的?”老李扭头瞅了眼。 “昂,横跨1600多公里,我可一块都没偷吃。” “行,劳苦功高,回头爹赏你碗面吃。” “咥面?撒?” “弄了点辣子,油泼一哈。” “你还没说呢?前院?” 老李揪出几块面剂子,扶着案板,扭了扭腰,“人介绍来找你妈的。都是燕京这一片儿,在那个什么789,宋庄、美院附近,画画的,搞雕塑的,还有什么先锋音乐创作人乱七八糟,说是来拜访,沟通。” “哦。我说呢,穿的跟枯藤老树似得,脏兮兮,邋里邋遢,就差在脸上刻着我是艺术家。” “谁知道呢,自从前些日子,你妈和你宁姨在家里招待了几个朋友,最近可来了不少这样的,瞧瞧。”老李一指案板。 “感情,这是给他们做的?” “那咋办,往这一坐,烟抽着,茶喝着,一坐大半天,到了饭点儿,也不好意思撵人不是?” “嗬,这是来蹭饭来了?” “说不准,说不好,可怎么着都觉得有点人出名,猪怕壮的味道,啥牛鬼蛇神,各路神仙,闻着味儿都来了。”老李叹口气,继续揉面,“上次,有个小年轻,一大早就蹲家门口,非要你妈给他看看画。谈天说地侃大山,你妈倒还愿应着,可给人看画,咋说都不合适。连我看那孩子的画,都透着股拙劣的笨劲儿。” “你妈被缠的没辙,意思意思评说了几句,结果没几天,有人告诉你妈,说是这孩子拿着画,逢人便说,曾敏老师看了都说好,给个不懂行的卖了五千块钱,哪里值哟。” 李乐笑了笑,“嗨,这不说明曾老师的艺术造纸到了一定程度了,有人追捧了么。好事儿。” “好个屁,这一天天的,我不上班还好,我要不在家,只能让你妈锁上门,要不然,就和今天一样。可有人打电话介绍来的,你不好意思推。” 李乐无奈道,“所以啊,王士乡老爷子家门上不都帖子条么,年老体弱,老眼昏花,步履蹒跚,请勿叩门。谢绝合影,谢绝拍照,谢绝在拙作上签名。就是怕节外生枝的麻烦。” “嗯,这个好,这个好,以后,咱也在门口贴上。”老李眼睛一亮。 “得了吧,老爷子那都八十六七了,写啥都行,我妈这” “可咱家得过日子啊,跟大车店似的。” “想别的招呗,想想,先想想。” “哎” “哐啷”一声,老李把一块面剂子甩到案板上。 。。。。。。 “理性和贞操一样,失去了就没了,其实,只要碰上了开心的事,乐观还是会回来的。就像关于理性,会导致悲观和消极,”一个长发盖脸,一身水分仿佛被抽干的哥们儿,手里夹着烟,不断地晃动着,以示强调。 曾老师只是看,抱着茶杯抿着,李乐在一旁已经翻起了白眼。特么这话是你们“文艺青年”的三代目小波先生说的,怎么到了你的嘴里,换个顺序,加几个字,就成了你的高论了? 不过,也行吧,好歹到了三代目,对面还有俩还处在从三志摩爱玲到羊上树的转化过程中。 又有一个一身充满了流动的脂肪的,下巴上留着长长胡子,戴着象棋子一样圆镜片的光头小胖子,浑身一抖一抖的说道,“我还觉得,创作就像一个透支生命的过程。我们往往愿意去描述痛苦,当痛苦已经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时,我们却有愿意去描绘美好的幸福时光。许是这种憧憬,才能让我们活下去。最能打动人心的是苦难中的幸福,让人禁不住泪流,喜剧往往带着悲剧的内核,黑暗中寻找光明的意义。” “我想用雕塑来表达自己,我想呐喊!可是呐喊什么?喊出我的需求还是存在?不是,这种呐喊就是一种生命力!不管有没有人注视,我都要生长!” 哕~~~~~~ 李乐反胃,恶心。心道,你特娘滴那双比老王大不了多少的眼睛,可瞅着身前的那碗面,来回观察了七次,咽了五次口水,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面都快特么坨了。 “您说是吧,曾老师?” “啊,是。”曾老师开始摸耳朵,外人不知道,李乐却清楚,这是神游天外归来的曾老师,正在回魂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荣耀不能肯定一个人,更不能用失败来否定一个人。没人能看到未来,只活在当下。幸福、痛苦、伟大、渺小,都是我。” “嗯,曾老师说的有道理啊。”众人似恍然大悟。 李乐却尴尬的想用脚指头在地砖上刨出三室两厅四卫。 “你们赶紧吃啊,别说了,一会儿面都凉了。” “谢谢曾老师,您看,这在这您这儿,茶水、烟,这还吃上饭了。”长发干尸忙说道。 “嗨,这有什么,吃,赶紧滴,吃完再盛,还有呢。”曾敏招呼着,抬头看了眼,端了油泼面进来,坐在一旁扣着指甲的李乐。 “李乐,去,拿几瓣蒜过来。” 曾老师,你倒是不嫌弃一会儿都是臭嘴?“哦”了声,李乐转身去了厨房。 “吃完了?”老李问道。 “没呢。拿几瓣蒜过去。” “我给你找。” “爸,等等,我先接个电话。” 李乐捏着手机,看了眼号码,拐到正房客厅坐了。 “成子,你不是刚到人家厂里么,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成子说道,“还行,在这儿,能学不少东西。” “认真点,别学个皮毛。” “放心吧。” “有事儿?” “嗯,想问问,昨天吴昊找额说,央妈什么的,又要来采访了?你联系的?” “怎么叫我联系的,这是听素材和先进案例。别瞎说啊。” “嘿嘿,明白。关键,啥意思啊?还跟着一个质量万里行,咱们,质量没问题的。” “废话,有问题能上电视报纸,没问题就不能了?咱们这是好事儿,知道不?” “为啥?这不一直都挺好的么?” “那个,最近连华味精的事儿听说了么?还有那个春都淀粉肠?” “听说了。”成子挠挠头,“挺倒霉的,一个说是吃了掉头发,得癌症,一个说是用人肉。这下,两个世界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利用的。这个,你后面看谁的市场份额和拿这个健康做幌子大肆打广告就明白了。不过,和小鬼子那边脱不了关系。” “谣言千遍成真理,解释一个谣言,需要造谣的成本的千倍万倍,一着不慎,那俩就是例子。” “哥,你是说,有人想?这么下作?” 李乐“嗯”了声,“商业竞争,说不准,但前例在,不得不防。尤其咱们的产品没有技术壁垒,竞争的品牌多,还都是小孩子吃的多的,更是先天就顶了个小零食不健康,不卫生大帽子。” “与其让他们造谣食品材料,卫生情况,生产质量,不如咱们自己来个主动展示。就让他们看,一个卫生,安全的食品,从原料采购到成品包装,工序一道道,一环环是怎么把控的。” “行,我明白了。这是提前堵这些王八蛋的嘴。” “别家我们不一定能管着,但是咱们,得是标杆,只要一提到丰禾,除了好吃,还有高标准的卫生,质量。” “好嘞,额这就给他们安排。” “别刻意,该咋样就咋样。”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