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内特说的地方叫里士满。李乐从希思罗机场开进市区的时候经过那边的路牌,知道个大概的地方。 再细点的,倒也不愁找不到,毕竟腐国这里到处都是路牌。再说,鼻子底下还有张嘴。 平日里在伦敦市里开车,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拥挤的交通环境,是每一个大城市的通病,再加上伦敦的街道实在不怎么宽敞。 不过周末还好,往西南方向开了不到一小时,经过那个因为网球四大满贯而出名的温布尔登,路过《国家宝藏》里有着中式宝塔的邱园,从一片又一片在风景挂历画经常出现的小房、教堂、田野的欧式乡村景色中穿过,沿着路牌,钻进一个小镇,在加油站加油问了问拉奇梅尔小学如何走,又继续往南。 搭眼看了看路旁的房地产广告里,一百多平,150万镑一套的联排别墅,再结合一下环境景色,李乐大概能猜出来,这个叫里士满镇子,应该是整个大伦敦的后花园,富人区。 路两边的私宅都打点的错落有致,新建的住宅充满了现代建筑的简约时尚气息,老一点房子则是精致典雅,透着静谧质朴的美感。 在伦敦,辨别是不是高档社区、富人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看看私宅外观收拾的怎么样,打理的干不干净,会不会让人一种想要住进去的冲动。 穿行在这样的街区中,每户精心打理过的宅院,都成了景色的一部分。 出了小镇,车子开上一条两车道宽的柏油小路,越往前,景色也越来越开阔。 大片大片点缀着小树林的草地和高坡,步道、露台就散落着。道路两边是肆意生长,已经开始返青的茅草。 路边还有通往私人庄园的岔路口,远远望去,就能看到一片树丛中露出尖顶的古堡或着成排窗户的老宅。 又拐上一道夹在一溜小房子中间的小路,继续往前,李乐眼前竟然出现了望不到边的草原。一种原始的姿态生长着的草原,足有半人高。 还有成片的树林,远看,一层淡淡的绿意如轻纱一般覆盖在上面,也有枯萎的树木,遒干细枝,在大片的阴云承托下,随风舞动,要是再有几只乌鸦落在上面,倒是一股枯藤老树的苍凉。 过了一道小桥,路边赫然出现了有五六十只的鹿群,或卧或立,也不惊慌,看了眼经过的李乐便继续低头吃草。 有几头头上有着高大犄角的雄鹿,时不时引吭发出响亮有力的鸣叫,声音高亢辽远,又带了些忧伤的味道。 呦呦鹿鸣,食野之萍。 诗经里的景致,出现在眼前,耳边,李乐不由得放缓了车速,将头伸出窗外,仔细聆听。或许千年之前,汉唐之时,长安的上林苑里,所见的就是这般场景吧。 经过鹿群,前方有亮光闪烁,再往前,柏油路变成了石子路,将一片湖水一分为二。 湖面上水鸟翔集,见到车子靠近,反而向着飞过来,在车顶盘旋。看到不远处还有人在拿着面包喂食,李乐心想,这群鸟儿或许以为这边也能有些好处。 再一抬头,天边的阴云散开一角,一时间,湖水一面背光,一面对光,一面是微风吹皱一池春水,一面是倒映云影金光,一面湖上有喧嚣鸟鸣,一面湖上寂静安详,只得偶尔几只野鸭,浮游而过。 春江水暖,鸭先知么。 车子穿过一大片有着蒲公英的草场,阵阵风掠过,带起一片一片的绒毛,盘旋着朝车窗里钻。 揪掉落在头上的几根毛絮,李乐关上车窗,下了高坡。 高坡之下,一道小河,沿着河边小路,先是一排无数电影里,亚瑟王时期那种低矮的灰色的石头建造的小房子,看到上面有着“hotel”的字样。 继续向前,才经过那个像是坐落在城堡庄园里的拉齐梅尔小学。 “教授,我到小学门口了。”路边停了,李乐打起电话。 “往北走,过了一座马厩,就能看到公墓,公墓后面,有一栋红色屋顶的房子,我在门口等你。” “好的,我开的一辆灰色花冠。” 墓景房?嘿,这老头,倒是不忌讳。 钻进一条比燕京胡同宽不了多少的小路,只不过路两边的院子却比胡同房要好的没边。 庭院里、路两旁随处可见大劳、捷豹这种高档车停靠。 种植的花卉绿植明显经过细心修剪,规整洁净。有的院墙上长出一些初春里开放的野花,星星点点在的微风中摇曳着,风情别样。 听着几声马鸣,绕过一座硕大的,满是大树墓碑的墓园,李乐瞧见穿着件蓝色羽绒马甲,戴着苏格兰纹鸭舌帽的森内特老爷子,正牵着条混血狗子,站在一栋有着颇大面积院子,砖砌四层小别墅前,冲自己招手。 “教授,早上好!今天天气不错啊。”李乐下车,抬头看了眼又要阴云密布的天空。 “再蠢的腐国人,也不会认为这是个好天气。”老爷子耸耸肩。 “嘿,这不是入乡随俗么?嗨,狗砸!”李乐弯腰,冲混血狗伸出手。 狗嘴探过来,闻了闻,舔了舔李乐的手背,便扭过头,不再搭理。 “它叫查尔斯,三世。”老爷子拉了拉狗绳。 “呃,您这,有些” “这有什么,它爷爷叫一世,它不就的叫三世?” “好吧,看来,他不太喜欢我,尾巴都没摇。” “性格就这样,对谁都如此,冷漠。” 李乐点点头,“哦,dogs ignore,狗不理。” “什么意思?” “一种包子。我们那的。” “行了,进来吧。这鬼天气,真讨厌。”森内特转身,拉着查尔斯三世,进了院子。 李乐进院门,打量了眼前的小别墅,方方正正,两边各有伸出来的一道门厅,一楼中间是一道门廊,上面摆着几条藤椅,藤沙发,还有餐桌。 “教授,您这房子可有不少年头了吧。” “我爷爷的父亲从巴拉特卸任回来之后建造的,一百四十年了吧。” 啧啧啧,这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日不落帝国的余晖。 等进了房间,李乐又被屋子里,琳琅满目的收藏品,晃了眼。 从非洲的木雕,到埃及的石碑,从青花瓷到小鬼子的纸片盔甲,从巴拉提的手工制品,到南美的玛雅石器。 有墙上挂着的鹿头熊头狮子头,还有犀角,象牙,中世纪欧洲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窗边的玻璃柜子里,还有镶着金边的水晶杯子,金盘子银碗,老毛子的金蛋。 李乐搞不懂这些玩意儿的真假,倒是那几样青花和几把圆凳,花觚,瞧着,脱不了满清时期的外销瓷的套路。 “教授,就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我又没结婚,安妮和孩子也不在身边。”老爷子回了句。 “安妮?” “我女儿。”森内特瞧见李乐疑惑的眼神,“谁说不结婚就不能有孩子?” “那倒是,婚姻不是必需品。” “呵呵。走,上楼。电脑带了么?” 李乐拍拍包,“带了。” “先给你讲讲课。” “好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