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和李乐印象中的公司年会很相似,只不过,条件所限,略显粗糙。 led大屏肯定没有,就是一块粉底红字满面花的喷绘布,印着“喜迎新年,跨越世纪”,“社会学系新年茶话会”大字,挂在墙上,充当舞台背景。 布置的人估计没接受过什么审美培训,弄了一溜红红绿绿的小彩灯挂在喷绘布上面,想搞搞气氛。 只不过亮起来之后,李乐怎么瞧怎么像是城中村里按摩、足疗保健小店门口的招牌,透着股暧昧的味道。 音响也没得,就是俩家用大音箱接了功放和影碟机,不知道是谁从家里贡献出来的,好在音箱牌子不孬,远远就瞧见“bose”的标志。 一台21寸的纯平彩电被架在一张小桌上,五米开外就看不清里面播放的tv的人脸,再往后,估摸着就只能瞧见个亮。 开会么,流程都差不多。 先是领导在台下一片嗑瓜子花生的“咔咔”声的包围中,开始讲话。 小粉灯把马主任照的脸上,脑门上红不莹,粉不莹的,像是兰若寺里刚出场的“姥姥”。 回顾历史,总结过去,展望未来,慷慨激昂,催人奋进。 不过,真没几个人在听,都等着开席呢,谁在乎你讲的啥。 不知道马主任在台上,看到下满一群人,都和松鼠一样,“库库库”的吃着瓜子,掰着花生,是什么心情。 好在不乏有人拥有带头鼓掌的传统艺能,叫着好,带动着气氛,让马主任在一片掌声中下了台。 接下来就是一年的总结颁奖,表彰先进。 有老师有学生,有奖状有奖品有奖金。 李乐被叫上去,领了自己的校三好学生奖状,外加奖金2百块。 看到李乐拿着两张纸币在那瞧来瞧去,张涛笑道,“嫌少?” “不过也不多啊。”李乐回道。 “这就是个荣誉,你还想怎么着,行了啊,赶紧收起来。” “我看看真假,去年不还有那个啥系发奖金,给了假币么?小心为上。” “嘁,离我远点,丢人。” 发完奖,主持人大手一挥,“上菜,开吃!” 总归是在自家学校食堂办宴席,八碟八碗,有荤有素,有凉有热,菜品丰富不说,量还大,没几趟,三十张桌子上,开始叠起了罗汉。 李乐看着上菜顺序,估摸着食堂的厨子,是按照操办喜宴流水席来的,还有土豆拔丝八宝饭。 一开席,加上酒水的加成,场面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抽奖,游戏,小节目,配上不那么专业的歌声,欢声笑语,起哄打诨,整个学五食堂的二楼,喧闹异常。 席到中途,又纷纷开始串桌敬酒。 谁说学生们不懂人情世故,前排老师教授那几桌,成了学生们的重点照顾对象。 端着酒杯单打独斗的,几个人一起成团的,拉拉扯扯打着酒官司的。 “张老师,您随意,我干了。” “黄教授,学生们敬您一杯。” “王老师,我们几个祝您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李先生,希望期末您高抬贵手,让我们能过个好年啊!” “教授,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干了!” 李乐听着这些或稚嫩,或江湖,或真诚的敬酒声,笑呵呵的拿起筷子,准备朝向下一个目标。 忽觉肩头被戳了戳,一扭头,看到马主任来到身后。 赶紧站起身 ,“主任。” “咋样,瞧着,气氛还行哈。” “那是,您是谁,老将出马,肯定安排的妥妥的。” “也不是我,都是学生会操办的。” “那不也是系里的学生?您的部下?您的领导?” “呵呵,拍什么马屁。哎,感觉如何?” “热热闹闹,开开心心,有吃有喝,比办什么干干巴巴的晚会强多了。” “不也是你提的建议?来,咱俩走一个。” “哪能呢,得我敬您!”李乐拿起酒杯,和马主任碰了,一饮而尽。 “呵呵,坐吧,我去别桌瞧瞧。” “诶,我扶您?” “边儿去!” 看着马主任去了别桌,李乐这才坐下。 “哎,知道不?”张涛靠过来,小声说道。 “啥?” “马主任要升了。” “升哪去?副校长?”李乐笑道。 “你知道咱们今年组织结构调整了吧。” 李乐点点头,“知道,不过不清楚细节。要不,您给讲讲?” “这不是上面要求教育体制改革么?就那咱们和隔壁做了试点。” “试点?改成啥?” “原来的各个院系,再根据学科的关联性和延伸性,成立相关的学部。” “分成理学、医学,人文,社会科学,信息工程,经济管理还有几个研究院。” “咱们系和国关、法学、信管、政管、马院十几个单位攒在一起,就成了社会科学学部。” 李乐想了想,“那就是说,又在组织架构里多了个层级?” “那可不?”张涛拿起纸巾擦擦手,“多个层级你知道意味啥?” “那还能意味啥?多了些领导干部岗位呗。” “嘿,不愧是家里有在公门当差的,还是有觉悟。” 李乐想了想,“那马主任?” “成立社会科学学部,就有主任、副主任、部委会、学术委员会,哪一个都是对应了一定的职级。虽说都是搞学术的,但都明白,这种职级对应的就是待遇。” “马主任差在资历上,只当了副主任。” “那主任是?” “光华的院长,厉先生。” 听到这儿,李乐点点头,“那不怨了,厉先生啊。除非咱们老主任潘先生,或者费先生,才能压过去。” “谁说不是呢?不过,费先生这个级别了,这不是多余么?” “想想也对,咱们社会学终究和厉先生的经济学,包括光华学院,哪个受上面重视?”张涛叹口气道。 李乐笑了笑,“这有啥,搞学术的,还在学校里,估计也不为这一官半职的,看重的是学术地位。” “副厅和正厅,还是有差。”张涛叹口气。 “涛哥,看不出,您也是官儿迷?” “你不知道,我回老家,家里人就问,你这大学讲师,是个什么啊?正科还是副科?解释高校里是看职称,又解释不清楚,就干脆说是科员。不过一说科员,又得说你,都博士了,咋才是个科员啊,这把我烦的哟。” “您老家?哪儿啊?” “鲁省,泉城。” “那怨不得。”李乐摇摇头,“那你不瞧个机会,转个方向?去地方?您要是去地方,不就直接套副处?” “嘿,人贵有自知,我不是那块料。哎,你呢?这眼瞅着大四了,你准备继续读,以后走选调?还是想在学校待着?你不会自谋职业去吧?” “我啊,也不是那块料。我还是和你一样,以后看看哪个学校愿意接收,就在象牙塔里混日子得了。” 张涛听了,盯着李乐看了看,“以后,这象牙塔里,也不是世外桃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