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反对出身论,但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除了那种天资卓越的,一个大家族用最顶级资源教育培养出来的孩子,在眼界、气度、能力上,总是比普通人家的,要高上许多。” “如果能碰到这样的女孩,既是运气,也是福气,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我说的那些问题,侧重点还是在于她的考虑和应对,至于你,又是另一连串的选择。” “我的?” 李乐想了想,便大概领会了付清梅的意思。 “你好像从没和我们说过,你以后想干什么?”老太太笑道。 “你爸嘴上虽然咋咋呼呼要进步,其实骨子里还是个疲沓货。你妈又是个舍得放手的,说不上对你言听计从,但溺爱这一点,比谁来的都厉害。” “加上你自己又争气,就有了足够的自由度。在他们的眼里,儿子不用操心,就能各自潇洒。” “可你以后怎么办?想过没有?” “再加上遇到这个姑娘,如果你认准了她,本来一些应该顺理成章的未来选择,都会变得艰难或者舍弃掉。” 李乐,没言语。 付清梅又摸了摸李乐的脑门,“假设,没有遇到这个姑娘,你未来会有的选择。” “有人说什么二代三代的,我虽然不承认,但是,事实就是事实,红、官、军,不可能回避,有些标签是一出生就贴在身上的。” 李乐笑道,“奶,您说话可真直接,还说您反对出身论调?” 老太太摇摇头,叹口气,“从你爸身上,你也能看出来,咱们家即便不屑于用那些有的没的,即便你爷爷走了,即使他这么懒散和没有上进心,都到了别人可能一辈子都到不了的位置,不可否认这种标签的作用。” “工农仕,商学军,工农你是不可能的了。军,你是块好材料,当初,我也想让你走这条路。可看得出来,你根本没有兴趣,就随你,不强求。” “仕,走选调也罢,走团系、国企转换也好,燕大的底色,就是高人一级,快人一步的资本。这几年,你也有了足够拿得出手的荣誉和成绩,谁都得承认,这是最轻松最简单的一条路。” “你爷爷是走了,都说人走茶凉,但是一群老家伙们老伙计还在,余荫尚存,不说提携靠山,起码关键时候能保证公平一点,同等条件下,能给你一点优势。” “回到实际,你选了那个姑娘。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不能,但入仕,你可能会在某一个点上,就会被大家心知肚明的规则给直接被筛掉,永远卡在那个点上。” “自己人,什么是自己人?有些时候,真的是论迹不论心的。你能明白么?” 李乐想了想,点点头。 “那您的意思呢?” “我说话在你身上管用么?” “总能给出出主意吧。” 付清梅盯着李乐的眼睛,看了半天,拉起李乐的手来,“还是那句话,尊重你的意愿为前提。看你怎么选。我只能说说我的看法。” “嗯。” “这些天,我在这里,和那些老朋友聊,昨天也去看了看你祁奶奶,也说起儿孙辈的前途和选择。” “有人觉得朝中有人好做官,但实际上,难度和风险相伴,最后一步不慎,还有可能会缩水。即便你能力出众,余荫厚重,也要辛苦奋斗来攒资历、堆资本,一点一点,一级一级往上走,哪一步出了意外都会完蛋。” “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才能真正体会那种艰辛,以及当年的种种风险,有很多想想都后怕的事儿,有很多偶然的运气。” “爹妈心疼孩子,自己吃过经过的苦,往往不会眼睁睁让自己的孩子再来一遍。要么从一开始就阻止,要么就会有一撮人做出一些出格的行为。” “自己当年折腾的太险太累,太清楚里面的门道。凡事都讲运气,但唯独这里的运气要少之又少,每上一个台阶,往后看,都是黑压压的肩膀和脑壳。” “既讲运气,也论天赋。有大毅力,懂妥协,甘荣辱,耐寂寞、甚至唾面自干的人,才能在里面立足。其他诸如一些人自认为的什么会说话、会办事、会处关系,反而是最微末的东西。” 两世为人,李乐对于有些事也是瞎子走夜路,难得有人会这么直白的给剖析,听得认真,想的也就深远,其实,也是一种印证自己潜意识里,逐渐形成的未来要走的路。 看到老太太顿了顿,李乐赶忙转身拿杯子去倒水,却看到一直没在意的李春,正托着腮帮子,听得入神。 这丫头,李乐笑了笑,也没管她,倒上茶,递给付清梅。 老太太喝了口,又组织了一下,才说道。 “越往上走,位置越少。能力再强,都要熬资历、做成绩,然后等时机看运气。除非走歪门邪道,把别人挤走。可争斗就有风险,赢家通吃,输家滚蛋,谁能保证永远赢下去?” “起步再早,也不可能完全与争斗隔绝,不争不抢,要么资源就被别人拿走,要么坐冷板凳,止步不前。” 李乐琢磨琢磨,回道,“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绝大部分人遵从前半句的轨迹,追求的是自家资源不断优化配置。但不妨碍也有人,有理想的人,损有余而补有不足。使得社会不至于失衡,完成资源的再分配。” 付清梅嘴角一挑,指了指李乐,“那种人需要大气魄、大抱负、大格局,但路也最难。你觉得你有这个信心么?如果有,你怎么又会倾心于那个姑娘,而断了这条路呢?” “那如果我说,我走其他的途径和方式呢,也许没有像想着执天道那些人一样,那么有深度,但更具现和直观呢?” 老太太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叶。 “说说,如果你选了那个姑娘,又怎么保证不浪费资源,又能保证资源的升值,或者创造价值,再分配?我听听,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这不还有两条路么?” “学?还是商?” “学为筋骨,商为皮肉。”李乐回道。 “怎么,想着可退可进?你搞得那个矿、学校、高速公路服务区,这些不搭边的东西,能够支撑的起来?” “嘿嘿。” 付清梅攥着茶杯,抬头叹道,“你是有多喜欢那个姑娘啊?怎么,和你爷爷一样,也是个大情种?” “奶,您这话说滴。”李乐头一低。 “哟,这是把人家姑娘家的产业也给算计进去了?” “额没有,额先看滴是人。” “那你这,可也不好走啊,不比入仕容易多少。”付清梅伸手,把杯子往茶几上一顿。 “算了,我当这个恶人吧,趁人家姑娘没表态,送你进去。” “去哪?” “给我当兵去。” “没那个政策。” “我说有就有。大不了重新来过,三年而已。” 付清梅一抬头,看到一旁跟着傻乐的李春,说道,“还有你,这个玩意儿我是管不了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考军校,去金陵。” “啊,老奶奶,您不说让我自己选么?” “我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