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吉春也是钻研了好些天,加上在燕京时李乐的讲解,才搞懂那些数据图表还有经济术语对应的意思。 指望这些十几个人凑不出一张初中毕业证,甚至是半文盲的煤老板们听明白,属实为难。 钱吉春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用麟州方言俚语给他们讲了讲。 其实这些人脑子还是有的,要不然,开矿这种勾心斗角掺杂着好勇斗狠,上下都是人命的生意,也不能干这么长久,说大浪淘沙一点都不为过。 事关自家生意,别管好不好懂,听听总没错。 会议室从一开始只有钱吉春的声音,到后来有人提问,再到后来议论,争吵。 丁尚武抱着膀子,老僧入定般一言不发。 直到钱吉春招呼,这才又抬起头。 “说完了,也听过了。都琢磨琢磨,盘算一哈,就你们现在手里的矿,靠自己,能不能撑过这几年。” “额听说,钱老板这些天找了你们里面的一些人,想要搭伙过日子。钱老板,是吧?” 钱吉春连忙点头,“是,是有这个想法,这不是找了几个老伙计,还商议着伲。” “嗯,这些天,额也有这样的念头,也找了县里和市里的领导谈了谈。他们对把这种把大家手里的资源进行整合,脱离原来的单打独斗的想法,很是支持。” “咱们麟州、雍州,这地方,一没农业,二没工商业,想要快速发展,说白了,只能靠地底下埋的这些黑疙瘩,成为一个能源型城市,是必然,也是必经之路。” “而政府在这里面,主要起到的有三个功能,管理,引导,扶持。” “但咱们小矿床多,大矿床少,再加上一度鼓励发展乡镇矿业,粗放式管理,‘多、小、散’、大矿小采、一矿多采。整合矿产资源及相关生产资料,调整开采布局,实现规模化、集约化的开发尤为重要。” “这话,不是额说滴,是市里领导说的。资源整合了,才能有效解决在环境、安全、循环持续发展上遇到问题。所以,市县两级领导,都有意向,先拿岔口镇,做一个试点。” 丁尚武几句话说完,众人这才明白,来这里开会,哪是什么通报政策,前面垫场戏这么多,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尤其是被前些天钱吉春找上门的几个,眼神不时在丁、钱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猜测着这俩谁是狼,谁是狈,谁是老虎,谁是狐狸。 “咱们市里二把手和额聊了,也提了要求和希望,就是先生存,生存中求发展,发展中求突破。” “发展和延伸产业链,焦化焦铁、电铝建材、机械、安全等等相关的产业链都是方向。同时进行产业的转型和升级,走出一条新型发展的路子。” 丁尚武瞧见众人都在思索,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明白的自然明白,不明白的,死去。 “各位都是我老丁在岔口时候就处了十来年的老朋友,今天是该说滴不该说滴都说了,下面怎么办,你们都回去好好盘一盘,方向和路都给你们了,时间不等人啊,看你们自己滴选择。散会!” 丁尚武双手拍桌,撑起臃肿的身子。坐了这么久,屁股都麻了,缓了一会儿,才走出会议室,留下一群各怀心思的煤老板们。 局长办公室里,家具什么的,还是原来局长留下来的,办公室要安排给换新的,丁尚武没同意,倒不是显得的多清高,主要是丁胖子觉得前面那任局长,能高升到别的县干二把手,这办公室肯定风水不错,也想沾沾。 钱吉春来这里次数多了,也不拘束。 “还得是您,估计这个会一开完,下面的推进就会快得多。” 钱吉春从兜里拿出两盒华子,放到丁胖子那一头。 又拿出盒已经拆封的,递过去一根。 点着火,狠抽了一口,丁尚武说道,“这个整合的事,我和县里还有市里的二把手,已经聊了两三次,他们的意思很明确,先做,但是别声张。” “毕竟上面还没有最后下来政策。积累经验,短期内搞出一定效果,他们才好出来站台。” 钱吉春一愣,“额还觉得你刚才是在” “球,这事额能不先给上面说?帽子不要了?” “嘿,也是。”钱吉春不住的点头,“不过,他们这不声张,怎么把握?” “按照淼弟给的法子,有很多擦边。就比如,给矿企融资和贷款,违不违规,还不是两可之间?” “可做不可说?” “你能明白就行。”丁尚武朝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春节前后几天,赶紧把镇子上这群人再摸摸底,串联串联。我这边,能强按牛头喝水,只是一时。” “想要人心甘情愿,得让他们看到钞票。淼弟给定的那个资金使用和获取的方案,可以适当的和他们聊聊,只要上了船,也就由不得他们了。” 钱吉春点着脑袋,“嗯。不过,要是有不想加进来的呢?” “那就把他们变成肉,吃下去!” “嘿,您这也太” “不是额说的,是淼弟说的。”丁胖子咧开嘴,似笑非笑道。 “看着斯斯文文的,下手可狠。”钱吉春叹口气。 “嘁,这才是他们老李家人的做派。” “咋?” 丁尚武摇摇头,“对了,他说的那个能给整合做财务法务的,有下文没?” “说了,这边只要达成意向,他那边就会安排人过来。” “成,你这边抓紧,这煤价一天天跌的额头疼。晚上还约了几个银行的头头吃饭,车开来了?” “开来了。” “放我这,用两天。” “”钱吉春心道,你个驴球日滴。 。。。。。。 即便临近过年,燕园里总会留下一些不归家的人。 发髻上的簪子从骨头变成了一次性筷子,马丁靴牛仔裤,蓝布对襟大袄,捋着胡子的荆明,进了博士生宿舍。 一间贴着“拒绝推销,推门就打”的宿舍门口,荆明用脚尖踢着房门。 “开门,起床了,起床!” “你大爷,这才几点,丫就敲门。” 荆明听到屋里传来响动,“赶紧滴,中午涮肉。” “谁请?” “来不来吧?” “来,等等!” “你特么先把门开开。”荆明又开始踢门。 等了好一会,门才打开,荆明一低脑袋,刚想扎进去,香风袭来,一个正在穿棉外套的长发女人先迈出脚。 看到荆明,女人笑了笑,然后扭头冲里面说道,“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