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论道

倘若何道人所言非虚，那这偌大的书房之中，一眼望去卷帙浩繁、汗牛充栋的众多书籍，岂不都是由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堆积出来的？ 与吾合道？赐尔不朽？ 我特么直接就呵呵了！ 说得倒是好听，可实际上哪里来的什么合道？分明就是一次次蛮不讲理的强取豪夺，是对生命冷漠无情的杀戮，是对大道之力赤裸裸的鲸吞虎噬！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说出来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 洛子铭心中腹诽，表面上却是收敛了锋芒，略显迟疑而又不甘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说出自己修行的道，就会丧失自我，变成这里的一本书？那对我来说，岂不是吃亏的很？” “此言谬矣，大错特错！”何道人显然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大笑着回应道：“道法自然而不仁，原本无欲无情，以万物为刍狗，何来的自我？你在万丈红尘之中，历经千百轮回，自当明了这世俗之人，双目所见、心中所想，无非就是些酒色财气、功名利禄、美女佳人等等污浊之事，莫说是道种慧根，便是一颗赤子之心都难觅踪影，又如何能够潜心大道，修得永恒？” 他自傲地环视着自己的书房：“唯有在老夫这里，与吾合道同修，不问世事，专心问道，方可将汝所修之道，推向极致，最终将三千大道归于一统，再造朗朗乾坤！” 洛子铭听得心惊肉跳，暗道这位何道人还真是癞蛤蟆打哈欠——个头不大，口气不小啊！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问道：“那我能有什么好处？” 何道人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老夫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在这里只需潜心修道，万事都无需理会，待到大道一统之时，你亦会混元合一，无所不能！” “无所不能吗？”洛子铭哂笑一声，突然问道：“可能凭空造物？” 何道人不屑摇头，随口答道：“造物而已，有何难处？不用等到大道一统之时，便是现在，老夫做来也是易如反掌尔！” 洛子铭点点头，笑道：“那好，你先弄块石头出来我看看。” 何道人没想到他会提这种要求，不由微微怔了片刻，但随即又是一笑，没有理会洛子铭的冒犯之意，伸手提起书桌上的毛笔，在宣纸上随意画了几笔。 在他看来，两人现在还在论道的阶段，他还未能将洛子铭彻底说服，故而对方所提的要求，更像是一种论战的手段，而他不过是在应战而已。 这在他之前无数年收集道种书籍的过程中曾经遇到过无数次，算不得什么大事，反正到最后无一例外，他都是最终的胜利者。 寥寥数笔之后，一块嶙峋刚劲的石头便活灵活现的出现在宣纸之上。 何道人放下毛笔，轻轻吐出一口清气。 霎时间，那大石头从宣纸中跃然而出，凭空出现在书桌上，上面还粘附着一层湿漉漉的青苔，巨大的重量压得桌子微微一晃。 何道人抬起眼皮，瞄了洛子铭一眼，虽未说话，那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就这？ 洛子铭不置可否，再次追问道：“你能把它举起来吗？” 这要求就更奇怪了，简直没有道理可言。 何道人脸上怒容微现，然而略一思索之后，依然没有拒绝，按洛子铭的要求伸手将大石头擎在手中，高高举起。 洛子铭鼓掌叫好：“好活！当赏！” 何道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洛子铭当猴给耍了，顿时脸色一变，手中的巨石“嘭”的一声化作青烟消失不见，随即衣袖无风自动，就要向洛子铭直接发难。 然而洛子铭却不慌不忙，摇头道：“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何道人一愣，将蓄势待发的攻击硬生生收回，冷声不悦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再造一块石头出来。”洛子铭满脸微笑，不待何道人发火，便连忙继续说道：“不过这一次要更重一些，重到连你都举不起来！” 何道人怫然作色，正要雷霆震怒将洛子铭立毙于掌下，猛然间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怔在当场。 洛子铭嗤笑一声：“怎么了？造不出来？” 何道人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已经明白洛子铭的意思了。 事实上，按洛子铭的要求，造一块他也举不起来的巨石，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件事的关键点却不在这里，而在于他刚才所说的那句话： 大道一统，无所不能！ 可是，哪怕他能将大道一统，却也无法让大道造出一块连大道自己也无法举起的石头。 因为无论这样的石头是否能被造出来，最终的结果都只能证明：大道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洛子铭静静的看着何道人陷入沉思，心中暗笑。 这其实就是一个无解的悖论，原本的题目只有短短一句话： 上帝能否创造出一个自己也搬不动的石头？ 不管能还是不能，都只能说明上帝也并非万能。 思索良久，何道人才终于缓缓开口：“此乃诡辩之道，非正道也，与老夫所做之事毫无关系，老夫不屑为之！” 洛子铭一翻白眼：“诡辩之道就不是道了？这么看起来，你的所谓三千大道，也不过如此而已，我又何必要跟你合什么狗屁的道？” 何道人大怒，冷声道：“看来，你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啧啧啧！”洛子铭无奈叹气：“瞧瞧，说不过就要动手，你还真是个恬不知耻的双标狗。就你这粘包赖的臭脾气，怎么能让人信服呢？只怕这些书籍，当初也都是你强行把人留在这里的吧？” 何道人见他出言不逊，顿时怒不可遏地抓起毛笔，遥遥向洛子铭一指，面色狰狞道：“既然你非要自寻死路，那我就成全你！” 霎时间，毛笔笔尖一股玄之又玄的道韵骤然成型，在何道人的操控下脱体而出，化作一幅不断旋转的太极图，对着洛子铭兜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