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齿轮真的开始转动了”郭岩激动地大呼,他下意识地用手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楚言左手旋转着扭杆,右手顺畅地在铁质字盘上敲击着。 “咔咔,咔咔咔,咔咔” “嘉靖元年,大明中秋” 机器的末端出现了略带模糊的几个小字,郭岩凑过去仔细地看着。 “打字机只能说是一个半成品,现在只能打三千多个字。”楚言又迅速敲击了几下,和平日书写的速度进行对比,不满意地说道,“速度也只比人工快三倍。” 郭岩看着打字机憨憨地笑着,“够了够了,一倍就够了!” 他迫不及待地将打好的文章拿了下来,一字一字地诵读着。 “好啊,真是方便!有了这东西就再也不怕先生布置的抄写课业了!” 楚言无奈一笑,“打字机的用处超乎想象,要是能量产就好了。” “别,小爷我囊中羞涩,实在遭不住”郭岩赶忙摇头,一张俊脸皱成苦瓜。 “别的不说就说光是这几个铁疙瘩,为了能找到造出这东西的工匠,我愣是跑了大半个京城。”郭岩苦哈哈地说道,“求爷爷告奶奶,光说我爹的名字,就差点让我的唾沫都干了。” 楚言闻言脸色微怔,看着桌子上有大半个柜子大小的“机器”,缓缓叹了口气。 “谁又会花几百两银子买一台只能打字的机器?” “楚言啊,不是我说,有造这机器的钱请上十多个人抄写也够了” 郭岩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上次你说的模型可是个好玩意,这东西造出来肯定能挣钱。” “上一回你送我的大水车,我自己都没玩几回,就被老头子给抢去了”他愤愤不平地说道,“老头子骂我不学无术,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地在水塘里转着玩” 他嘟囔道:“家里我最小,就知道欺负我。” 楚言挥了挥手,不过当他看向下桌子上的打字机时,目光中还是多出了几分不甘。 “要不去联系一下商行,我听说京城兴起的何氏商行,就喜欢造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郭岩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这些商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他心有余悸地回忆道,“张尚书家的二公子和商行合作,被人家坑了个底朝天,最后还是他老子亲自去收拾的屁股。” “哎呦,张二公子那惨叫声听得我现在都胆寒”郭岩幸灾乐祸地说道。 “这……” 楚言沉默不语,他造出打字机并非只为了赚钱,更重要的是一次试探。 屋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二人立马警惕地回头,“谁!” “这个项目,我户部投了”,王阳明大步流星走进院中。 郭岩立刻身子站定,不苟言笑地说道,“先生好!” 楚言注意到郭岩眼中的崇拜之色,但他没有戳破,同样恭声道:“先生好!” 王阳明回首一笑,随即指着桌上的方形机器问道:“这就是你造的打字机。” “现在还没有完工,只能说成型了一半。” 王阳明绕着机子查看了一遍,目光扫过齿轮时停顿了片刻。 他笑着说道:“今日陛下带我等参观天工院,我看到了一个类似的东西,陛下称之为传送带。” 楚言瞳孔一缩,心中想到,“果然,当今陛下极有可能是他的老乡!” 王阳明察觉到了楚言神情的变化,但他没有多问,只是继续让楚言介绍打字机。 楚言笑了笑,一把将旁边的郭岩拉了过来,“先生,就让郭岩给你介绍吧。” “啊”郭岩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看着王阳明不知所措。 “打字机是他和我一起造出来的,他很清楚这东西的结构”。 郭岩脸色羞红,身体却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请”王阳明笑着一摆手。 见两人都淡定地看向自己,郭岩也在给自己打气。 在王尚书的面前一定不能掉链子,一定要给他留个好印象。 他开口道,“楚言把三千多个文字按照字形和读音进行拆分,分解成了现在字盘上的三十多个符号” 他伸出左手食指,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最右下角的字符,又敲了两下旁边的两个字符,随即,宣纸上就出现了一个明字。 “现在这台机器的刻板里能直接打出来的字有六百多个,而通过声旁和形旁组合敲打出来的字足有二千多个。” “整台机子最核心的地方,除了输入文字的方法,就是这刻有字形的转轴”郭岩说到兴起处就停不下来,差点把自己的老底都给抖掉了。 “能造得出这样精巧机械的,整个京城除了皇宫大内,也就只有卖暗器的张三麻子,张三麻子的手艺是真的好。” 郭岩有些肉疼地说道,“上次一枚小飞镖就花了我二两银子,这次的滚轴足足要了六十两。” “暗器?张三麻子”王阳明意味深长地说道,他目光炯炯看向郭岩。 郭岩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求助的目光看向楚言。 “先生,还是继续谈这打字机吧。” 王阳明轻抚胡须,点头绕过了这个话题。 “瑾瑜,你知道朝廷现在想要新修语韵吗?” 楚言点头,“老师曾经和我说过,陛下要重新修订语韵” 王阳明目光凌厉,让楚言有一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除了语韵,陛下还有修正文字的想法,只是苦于缺乏人才和时机没有提出来。” 他指着桌上的打字机,笃定地说道,“只要这台机子出现在内阁,出现在奉天殿的龙案上,文字改革就是避无可避的问题,你知道吗?” “我知道”在王阳明庞大的气势下,楚言抿着嘴唇艰难地抵抗着,声音略微有些发颤,但是却十分的坚定。 “好!”王阳明收回气势,轻轻拍了拍楚言的肩膀道,“明日我带你进宫见陛下!” 郭岩搞不清楚情况,只觉得两人说话云里雾里。 不就是一台打字机,顶多就贵了点,怎么还牵扯到了宫里的那一位? “不可!”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张璁沉着脸疾步走来,他先是打量了一番楚言察觉他没有受到任何欺负之后,才对王阳明开口道。 “守仁兄,我弟子年幼,如何能入紫禁城朝见天子??”他对王阳明的语气第一次变得生硬。 王阳明还没来得及回话,张璁就一步踏出,隐隐将楚言护在身后。 “守仁兄,你我都明白如今的朝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楚言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旦他进入那些人的视野危险就必然会到来。” “我不同意楚言进宫去见陛下,至少现在不行!” 楚言愣了愣,心间一股暖流缓缓地流淌,他张了张嘴轻轻说道:“老师。” 王阳明苦笑一声,“倒是我孟浪了,没有征求你这位家长的意见就擅作主张” 他朝张璁行了一个揖礼,沉声道:“有志不在年高,少年意气风发是好事,甘罗12岁为相,霍去病17岁受封骠骑将军,我想楚言也不差。” 张璁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比起出人头地,我更希望他平安周全。” 王阳明长叹一声,负袖于身后。 “我王守仁从不说假话。” 他向张璁作出了承诺,“有我在,楚言就不会有事。” “果真!”张璁追问道。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