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轻笑道:“铜钱三百文,买何物装满一间大屋。” 他看向殿内的两人,问道:“以此为题,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杨一清忍不住点头称赞道:“此题甚妙,既能探察官员是否熟悉物价了解百姓生活,也能考验他们的思维。” 王阳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道明光。 他抬头看向朱厚熜,后者含笑不语。 这道题…… 朱厚熜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问王阳明道。 “王爱卿,唐伯虎可曾找过你?” “今日晨间,臣便收到了他的拜帖”王阳明轻抚胡须。 杨一清却听着不甚明白,好端端的怎么提到了唐伯虎? 他搜肠刮肚一番思索,才勉强想起了这个当初应天府的解元。 想起当天的应天府考试,一个人名不禁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梁储! 而自己所接手的假币流通一案,又刚好牵扯到了梁储的儿子。 他不禁抬头望向朱厚熜,是陛下料事如神,还是自己多想了。 朱厚熜淡淡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他是知道唐伯虎的傲气的,一个能写出“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诗句的人,又怎么会轻易低头。 本着不错过任何一个贤才的想法,他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 但没想到,唐伯虎这么快就解开心结了。 一番思索之后,朱厚熜重新回到座位上,信笔写好了一道谕令。 “王爱卿,若唐伯虎有报效朝廷之志,可将此官委任。” “嗯” 王阳明上前双手接过喻令,眼神扫过一眼,脸上却并无太多波澜。 倒是一旁的杨一清十分好奇,他非常想知道皇帝会给这个风流才子一个什么委任。 朱厚熜指着桌上左侧一小堆的奏章,轻语道:“两位爱卿,这都是各位官员反对修礼的奏书。” 他顿了顿,脸上似有苦恼之色。 “从朕打算修礼开始,这往上递的奏书就一天不曾少过,增加了朕不少的工作量。” “朕听人说各地文人对此事议论纷纷,不知两位爱卿可有耳闻。” 杨一清肃声:“官员关心国事是天下之福,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一边倒地赞同反而容易出现问题。” 他悄悄看了一眼那小山堆一般的奏疏,心中猜测究竟有哪些人上书了。 “但正因如此,才显得修礼一事极为正确,陛下圣明决断” “至于妄议国事,清谈误国的书生。”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厉色。 杨一清沉声道:“他们只是空读圣贤书的迂腐之人罢了,若是有大胆为逆之举,国朝法纪绝不饶人!” 王阳明则笑道:“杨寺卿所言不差,但绝非所有的读书人都只知道读书。” 他缓声道:“大明的根基在年轻人,准确地来说是有志报效国家的年轻人,应该允许他们说说话,发发牢骚。” 杨一清沉吟不语,对王阳明的说法不置可否。 “修礼牵扯广大,而他们正是关心国家命运前途,才会勇敢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但紧接着王阳明神色一正,“当然,并不能排除其中一些居心叵测之辈,想借助大势而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具体如何处置,分寸拿捏,还需陛下圣断。” 朱厚熜从含笑点头,也没有立刻就此事表明态度,反而抛出了推行大明天宝的问题。 待二人离开乾清宫,朱厚熜又提笔将一些想法记录在了书册上。 他转手翻开压在案头的一份名单,一目十行扫视而去。 “终究,这把火还烧得不够旺!” 他闲适地躺在紫檀木椅上,对着一旁的麦福言道。 “麦大伴,给几位大吏发去密信,告诉他们时机已至。”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是该下狠手了。 朱厚熜想了想,把这把火烧得大一些,一次性清除污浊。 但出于全局考虑,他喊住了正要离开的麦福。 “给西北也发一份密信,告诉陆炳和许巡,边军贪腐一事查得慢一些。” 他起身将一份文书递给了麦福:“另外将此密信交给三边总督曾铳。” 朱厚熜在这封信里,却是让对方时刻注意边疆防患,谨防鞑靼来犯。 当然还有一两个,针对骑兵的巧妙点子。 麦福点点头,轻声言道:“陛下,先前您命工匠铸造的灵犀盘和飞翼柱,如今已经提前造好了八对。” “哦”朱厚熜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此物来得,正是时候!” 他沉吟片刻,“给江南守备司和王瓒送两件,另外再送去云南沐王府一件,西北曾铳一件、许巡一件。” “另外,给浙江的汪鋐,广东石德宝也各送一件。” 朱厚熜话音刚落,就顺手朝左侧一招。 后方木柜内几枚玉印,破空出现在他的上方。 麦福睁大了瞳孔,一时间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但好在他内功了得,片刻的功夫就调整过来。 虽然先天境界的高手就能够御使真气,隔空催动飞针树叶一类的小物件。 可现在他眼前所见,却与真气御物大不相同。 他能够明确地感受到,朱厚熜身上没有一点内功的影子。 盘旋颤动的玉印上,也没有一点真气的痕迹。 结合自家陛下不会武功的事实,麦福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绝对,是在修仙! “叱” 簌簌玉粉散落 在光下仿佛飘雪一般。 但这些粉末,没有一丝落在了朱厚熜身上。 在光与雪的衬托下。 少年帝王着明黄龙袍,负袖独立。 烨然如神人。 “这几枚玉印,也一并送去。” 他继续补充了一句:“具体的使用方法,让锦衣卫告诉这些玉印的主人。” “那如果有人把这东西偷去?”麦福有些忧心道。 “偷了?”朱厚熜脸上闪过饱含深意的笑容,冷语道:“或许他们会后悔,碰过这玉印。” 除了与对应的官职气运相连的印章,其余的玉印。 一印择一主! 偷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反噬的气运可不止喝水塞牙缝那么简单。 朱厚熜望向窗外,看着笔直安静的御道,忽然感觉到风中带来的一丝凉意。 他笑道:“有人偷了,那天就该凉了。” 说完,他便信步离开乾清宫,朝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麦福留在原地,一边收着刻好字的玉印,一边自语道:“天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