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小屋内的气氛有些严肃,在座的其实都是明白人,都知道内阁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他们能怎么办?难道要自己革自己不成? 两名身姿曼妙的侍女。,手中各自捧着一个宣德炉,黄色的香炉内拳头大小的龙涎香静静地燃烧。 丝丝缕缕的香气弥漫在空中,带来土质的甜香和淡淡咸味。 在座的几位都忍不住用鼻子轻轻一吸,仿佛整个人置身于美妙的境界中,屋内气氛变得有所缓和,但众人的怒火却在逐渐增长。 在白衣人示意下,侍女为各位大人端上了花茶,茶叶用的是雨前的龙井和樱花调制而成的花茶。 长须的中年人猛地站起身来,毫不客气地说:“难道我等只能任人宰割?这官做得太憋屈了!” 黑衣人冷冷道:“胳膊拧不过大腿,难道你还要造反不成?” 此时上首的白衣人语气沉重:“诸位慎言,我等此次是商量对策,千万不要误入歧途!” “白公此言是极,这次如果我等要取胜,只能将矛头对准具体的人,千万不能硬扛大潮。” 白衣人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玩味一笑:“内阁想要裁员,用不着他动手,让人自行请辞!” 黑衣人有些不解:“白公此言何意,如此不是正中那些老匹夫下怀吗?” 白衣人语重心长道:“如果是我们请辞,那主动权就在我等手上,是我们体恤上官,肩扛大义,又岂能以大明兴衰来压我?” “舍弃一些无关紧要之人,换来大局安稳,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屋内众人皆是点头,约定散去之后就开始行动。 白衣人留在房间内,自顾自地品着茶水,待到茶盏中只留下一些残渣,那樱花却艳得出奇,仿佛沾着血一般。 烈阳高悬,乾清宫内倒是凉爽。 不久前周天仪已经安置好,就放在奉天殿龙椅背后内,只需要启灵仪式,就能真正展现它的风采。 朱厚熜盘膝而坐,手结道印,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而悠长,甚至逐渐微不可闻。 黄锦和麦福守在大殿外,时不时地朝里面张望一眼。 黄锦微叹:“主上修道五年有余,气质倒是越发出尘,可这身子骨……” 麦福笑道:“主上修道自有考量,我等只要尽好自己的本分即可,主上的身体不是已经久久未曾患疾?想来也是上天庇佑,足见主上福运绵长。” 黄锦点点头,不再言语,心中却想着,从此次进京的诸位道长手中讨要一些养生的心得。 “咚” “咚” “咚” 金声玉振,声音清越绵长,绝而复起,残音沉远,徐徐方尽。 黄锦和麦福推门而入,朱厚熜也刚好放下手中的金击子。 黄锦用托盘盛放着两个锦囊递到朱厚璁面前,锦囊上缀着绿绳,背面是一枚醒目的火漆印。 朱厚熜目光一瞥,看到了托盘上的广东二字,心里一下就有了计较。 “黄大伴,给朕拆开” “谨遵上谕” 黄锦伸出手,在托盘上方轻轻一拂,冰冷的真气从他掌心朝锦囊汇聚,片刻的功夫锦囊脱开,变得如绽放的莲花一般中间放着两张笔笺。 “屯门、佛朗基人、走私。” 朱厚熜眸光微动,知晓了汪鋐信中的意思。 广东屯门又名贸易岛,此时被佛朗基人占领,成为了海上走私一个重要的中转站。 想起之前曾铳发来的密信,朱厚熜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需要酝酿和准备。 朱厚熜喃喃自语道:“四月,各位真人都会到达京师,内阁的诏书也应该草拟完毕,刚好就在京城唱一台大戏。” “黄大伴,可听过唱戏?” “主上,臣幼时进宫,自此便一直伴随主上左右,实在与戏曲无缘!” 朱厚熜转身看向麦福,麦福含笑回答道:“臣年少时听过一些粤剧的曲子,台上砰砰锵锵好不热闹。” 朱厚熜哈哈一笑:“独角戏有什么热闹的?要唱,就都唱起来,打鼓,敲锣,可不能光让京城热闹!” 麦福若有所思,陛下非常人,境界格局皆非先帝所能及。 朱厚熜拿起朱笔,先在广东沿海画了一个小圈,又把漠北边疆给染红,最后将亦力把里,圈了进来。 大明的沿海有倭寇作乱,西北部鞑靼虎视眈眈,山海关以外女真部落蠢蠢欲动,西南边境的土司也不安分。 朱厚熜的目光幽深,看向了地图外的空白,那里是更广阔的世界。 陆炳端了一个果盘进来,恰好看到朱厚熜观看大明地图,一下子连果盘也忘记放在桌上。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漠北,眼神中满是期盼和渴望,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能化身跃马扬鞭的大将军。 “昔年太宗北征一路打到了斡难河,那是成吉思汗称帝的地方。” 陆炳的呼吸有些急促:“大哥,不,主上,臣愿意带领军队扬我国威,消灭鞑靼!” 朱厚熜笑着看着陆炳,这个还只是十一二岁的少年。 尽管陆炳身形已经和成年人相仿,可脸上还是稚气未脱。 朱厚熜先是摇摇头,陆炳的神情一下子就失落了,但随即朱厚熜就沉声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会有你的机会,到时候朕要让你为大明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域!” 陆炳兴奋不已,双手用力地捶打着桌案,一不小心,竟然把金丝楠木都给掰下了一块。 朱厚熜:“……” 陆炳的脸一下子皱成了苦瓜,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好在麦公公为他解围。 “陛下,张永传来消息内阁想把先帝的豹园给查封。” 陆炳嗤笑一声:“查封?内阁以为皇帝的行园是寻常的府邸不成?这是在挑战皇家威严!” 但他随即又看到了上方沉默不语的朱厚熜,一下子就把脖子缩了回去,低着头不说话了。 朱厚熜神情平静,陆炳的话倒也没错,内阁越过他查封武宗豹园,在政治上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宁王之乱过后,内阁已经实质上掌握了大权,再加上诛灭刘谨余党,朝野内外赞誉有加,影响力与日俱增。 对于朝廷来讲可能是好事,可对于一个有野心的帝王可就成了掌权的阻碍。 先前内阁奏报处死谷大用等人,朱厚熜并没有批答,只是将消息压了下去,人是要杀的,但不是现在。 内阁也没有办法,他们拥有的是议政权而非决策权。 内阁大学士如果想要让自己的主张变为现实,除了门下听政他们是不能直接上奏的。 他们需要嘱托其他的官员以奏疏的形式上呈,然后他们在奏疏附上建议也就是俗称的票拟,借此迂回地实现主张。 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