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众人在花见坂的街尾,与孔夫子会合,约莫又等待了少许,才等得人到齐。 清点过人数后,孔夫子身子一转,继续担任在前面的带领者,不仅仅因为他是孔圣人,更因为他是一位老师,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存在,需要保护学生的人。 一路直通,踏着台阶向上,他们走过一座座房子,迈向那稻妻城最高的建筑,稻妻雷电将军的居所,天守阁。 孔夫子望着那座背生双翼的巨大雕像,微微阖眼,仿佛回到年轻之时,在此游历的那番往事。 往昔的一幕幕,尚在眼前,身旁的学生走过,却好似在推动未来,让时间岁月的齿轮转动,从古至今,生生不息。 往事犹在心头,仿若昨日,今时已是人非,光阴难留。 孔夫子望着那没有多大变化的建筑,道:“那座大宅院,就是天守阁,稻妻的神明,便居住在天守阁中。” “那座雕像,或者说神像,是千手百眼神像,由稻妻的神明下令建造,有着千手百眼,天下人间的统御之意,也是象征神明的威严!” “周围的兵士,是天领奉行的幕府卫兵,是为保护天守阁周遭所设。” 孔夫子的身后,一众学生各有思索,或是明悟,或是更加疑惑,总之各不相同,也有人开口询问。 “夫子,可是以神明的力量,还需要人来保护吗?” “这,自是不需要。”孔夫子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但每日都有贼人烦恼,也是颇为头疼之事,况且,老夫想来,这些卫兵,估摸是作保护周围之用。” “毕竟神明的破坏力,是我们难以估量的!” 那些疑惑更深的学生,霎时减少了大半,都是纷纷点头,一副茅塞顿开,再无所惑的模样。 纱萝若有所思,在心中浮现那一位雷神大人的身影,不知为何,她每次听见之时,都是有些向往。 不是取代或是羡慕,而是想要站在她的身后,哪怕无法留名,哪怕无人认识,只是一个小小的步卒也好,她想要,追随雷神的脚步。 为其分忧解难,为其冲锋陷阵,直到身陨,或是一生寿命将尽时,至死方休。 在她身旁的苏平,面上并没有怎么样的表情变化,对于历史或是神明之事,他耳闻时,会感慨,会思索,不过听过了便过了,不会逗留太久。 因为这样的事情,距离他太远太远了,若是终日沉浸其中,应该是没有精力去想,去做其他的事情,故而,做一个过客,如风过无痕便好。 又讲述了不久,孔夫子带着众学生出城,随后绕着海滩前行,一路向北。 众人眼前,浮现一片树林,如今虽是烈日当空,但那树林中却是十分幽静,似黑夜笼罩,仿佛与外界是两个界限分明的时空。 孔夫子开口,解释道:“那是镇守之森,妖怪的居住地,我们从旁边绕过去,别接近那里。” 虽然孔夫子一身浩然正气,也拥有神之眼,普通的邪祟阴物无法近身,可是他的学生们没有,更有几个女子在内,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有几人不解,便是在面面相觑后,问道:“夫子,这是为何?这树林虽说有些诡异,但是也不用这样杯弓蛇影吧!” “对啊,妖怪的居住地也没什么,咱们不也认识一个嘛。” “是啊是啊。” 孔夫子转过身,缓缓说道:“镇守之森中,具有无可计量的阴气,这阴气对妖是天然的宝藏,但是对人,说是刀剑加身也都还轻了!” “若是身强体壮的男子进入,还可以抵御一段时间,但是女子身体本属阴,极易被这阴气侵蚀,落下终生无法根治的病或是伤。” “你们看看自己,有哪一个,身体素质可以和子路比的?又哪一个,拥有神之眼,可以依靠元素力抵御的?” 话音未落,那几人就消了声,没有再开口发问,老老实实地绕过这树林,不敢去接触一点。 途中,苏平望了眼那树林,又看了眼身旁,挂着受伤手臂的女娃,说道:“纱萝,镇守之森的阴气,能够加速恢复你的伤势吗?” “不知道呢,我还没试过。”纱萝摇头道。 “那去试试吧,如果可以恢复,是最好的,不过要是有异样,记得赶紧回来。” “好。”纱萝答应一声,转头面向那树林,细细感受之下,的确有一股气息,在呼唤着她,好像过去,能够安心很多。 没有犹豫,纱萝目露坚定,迈开腿,冲向那树林,一步踏进其中,洒落身上的阳光不见,被幽幽的薄雾牵到,看起来,如梦似幻。 纱萝回头,望向站在太阳底下的苏平,感觉自己的身体,确实在发生着变化,右臂断裂的骨头,正一点一点地生长回来。 不过数息时间,纱萝的右臂一动,将石膏崩开,露出一条花白的胳膊,已然是完全地恢复。 “真的恢复了!”她喃喃自语着,欢喜的同时,又有些藏得十分隐蔽的忧愁,因为这样就代表着,她要自己吃饭了。 或许,也不能再跟着了。 恍惚之间,纱萝眼中的男孩,淡然一笑,喊道:“恭喜你,痊愈了!” 那笑容可掬,不带任何的功利性,只是单纯对一个人的贺喜,若非要说,估计就是不用自己帮忙喂饭,感到有些轻松吧。 纱萝也笑了,十分恬静,双腿迈开,没有犹豫的同时速度也快了不少,直奔那男孩的身旁。 双手抓在他的手臂上,眯眼笑道:“谢谢你的提醒,不然我可能要等很久,才能恢复了!” 苏平没有回答,并且原本富有血色的面庞,迅速苍白下来,牙齿开始打颤,十分不对劲。 就在刚刚,纱萝握住他手臂的瞬间,苏平只觉得,自己从夏日炎炎的地上,被扔到了零下极寒的雪地,寒冷甚至刺进到了骨髓。 纱萝也发觉他的不对劲,连忙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在发抖?” “你……你的手……”苏平艰难地开口,因为血液好像也开始停止感应,有点难以控制身体。 话音刚落,纱萝忙不迭抽出自己的双手,望着面色苍白的苏平,满眼,满面,满心的愧疚与抱歉。 双手抽离的瞬间,苏平感觉好受了些,不过被握住的那一条右臂,现在没有了知觉,应该是要等解冻。 略一低头,那因为天气炎热,而撸起袖子的胳膊上有两个掌印,红红的一片,从外往内,红缓缓变紫,在掌印的中心处,甚至有点紫得发黑,好像冻死了一般。 苏平轻声一叹,没想到这阴气的效果这么强,也没想到刚刚接触了阴气的妖怪,伤害这么大。 也幸好,这是在烈日之下,并且苏平还有一口浩然气抵御,否则可能不止这一条手臂被冻,应该还会绵延到胸口去。 到了那时,才是真的仙神难救,药石无医。 “对不起……我又害了你一次。”纱萝低着头,压着下唇,泌出微微血丝。 苏平看着自己的手臂,本不想斥责什么,因为这也是没人知道会发生的,还是自己让她去吸取阴气疗伤的,算是自己造下的因果。 不过,在自己这里还好,在别人那里,就不一定了,苏平不可能陪着她一辈子,总会有离开的那一日。 若是事事不知轻重,以后的路很难走下去,既然如此,那么这个恶人让他苏平来当,也不是不可以。 为了一个,和曾经的自己很像的女娃,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形象,他认为,值。 “嗯,接着走吧。”苏平平静地说道,好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语气间隐隐有些不耐,并且双眼也没了温柔之意。 虽在一道,却是形同陌路。 纱萝微微抬眼,被他这样的目光盯着,不免愣住,回过神来,就去追那走掉的身影,祈求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 “我没怪你。”苏平这样说着,接着迈步就走,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纱萝望着那道身影,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双目中满是悔恨,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做出伤害这个人的事情?为什么她总是伤到这个人? “等等我……”她小声地说着,又跟了上去。 而前方的苏平,没有停留的意思,接着加快步伐,只是心中一叹,自己是真的能演。 先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出没事,制造不想理人的模样,后面又说出那句同样的“我没怪你”,但是与先前有很大的不同。 这样一来,只要不是脑袋缺根筋的,应该都能够察觉到,一个人前后的态度变化,他就是要以此,来吓吓这女娃。 毕竟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深沉的爱,就是极致的狠,与处处碰壁的血泪教训。 不在谷底之时,传输一个正确的观念,很少有人能听得进去,妖怪也是同理的,除了身体素质强一些,寿命长一些,其他无大差别。 就这样,苏平在前面走着,纱萝在后面跟着,距离没有变过,话一句没有说过。 一直观察着他们的三位学兄,虽然有心,不过都被小学弟的眼色挡了回去,之后,也沦为帮助小学弟挡住其他人的“帮凶”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攀登高山,踏上阶梯,仿佛踩在云端上,到达了天外之地。 这是一座山,影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