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李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直勾勾地盯着赵昊,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纳贡,太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秦王昊的心,竟比先帝还大输了,这回可真是,输得心服口服啊!’ 李斯曾不止一次将自己与始皇帝比肩,因为始皇帝的伟大,至少有他一半的功劳。 可是,在面对赵昊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占据过上风。 无论是博士宫论政,还是历数与赵昊的交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忽地涌上心头。 ‘太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太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不止是李斯,在场的所有大臣都在心中反复念道这句话,随着这句话的反复念叨,他们亦不由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少有的热血青年,跟着始皇帝一起统一六国,征服天下。只不过,随着大秦不断取得成功,始皇帝的突然驾崩,他们的心态逐渐变了,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此刻,听到赵昊这句话,仿佛重新焕发了活力,让他们感受到了一股年轻时的冲劲。 “怎么会这样” 赵高面色难看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实在难以想象,明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赵昊也答应了胡亥去渔阳郡抵御匈奴,怎么反过来鼓动胡亥去守什么国门? 要是胡亥热血上头,答应去守什么国门,那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种情况,赵高连忙朝胡亥递眼色,示意他别冲动。 然而,赵昊却上前一步,挡在了他和胡亥的中间,拿出一把匕首,在自己手掌上划了一刀,让鲜血从手掌上掉落,高声呐喊道:“天地鬼神在上,诸位大臣见证,赵昊在此起誓,我兄弟必将同心协力,扞卫国之尊严!” 说着,扭头看向胡亥,目光炯炯地道:“敢问太子,可有勇气守卫国门,可愿跟随父皇的脚步,犯我大秦者,虽远必诛!” “这” 胡亥眼皮子跳了跳,心说这该如何回答?这不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吗?老师肯定不会同意的! 其实,赵昊论功行赏后的那段时间,胡亥与赵高也没闲着,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除了各种必须要做出应对的政事之外,两人经常讨论的一个话题就是,如何能使一切不服者销声匿迹,如何使胡亥尽早享受当皇帝的快乐。 最终,还是胡亥总结出了三条隐忧:邯则严肃地望着犹豫不决的胡亥,亦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时,冯去疾缓缓站了出来,正色道:“先帝雄心,日月不可比,秦王之言,可明装正裱,昭告天下!” 赵昊摆摆手:“这可不是本王说的,这是太子说的。” 冯去疾心头微动,顿时明白了赵昊的意思,又面向胡亥拱手道:“太子如此英雄之姿,真乃我大秦之福,社稷之幸也!” “太子英雄!” “太子万岁!” 众臣也都是聪明之人,当即朝胡亥拍起了马屁。 胡亥哪见过这种场面,直接被一声声的‘太子英雄’‘太子万岁’忽悠得不要不要的,完全没看见殿下眼睛都快眨瞎了的赵高,涨红着小脸道: “本太子最敬畏的是先帝,自然要追随先帝的脚步,先帝当初面对六国联军,亦无所畏惧,本太子面对区区匈奴,有何惧之?” 说完,直接接过赵昊手中的匕首,在手掌上也划了一刀,雄赳赳,气昂昂地道:“本太子起誓:大秦国威,不容任何人侵犯,损我大秦国威者,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太子英明!” “太子英明!” “太子英明!”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胡亥的话音刚落,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高涨,附和的人比赵昊之前更多,声浪也更高,仿佛要将大殿的穹顶掀翻一般。 就在这时,胡亥缓缓来到赵昊身边,与赵昊并列在九阶陛上,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振振有词道:“十三兄,胡亥不弱于你,这一次,胡亥会走在你的前面!” “完了”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赵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位秦王昊不会那么容易离开咸阳。 什么太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说的比唱的好听,无非就是想让胡亥死在战场上,然后顺利继位。 此子,当真比自己还毒啊! 另一边,议政殿地道内。 嬴政缓缓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纳贡,太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那小子可真敢说啊!” “什么是太子守国门?”来福有些不解地道。 “哼!那小子给胡亥说太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就是挑唆胡亥去送死!”嬴政有些不屑,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心中所想。 来福神情一凛,却并不说话。 隔了半晌,嬴政又感慨似的道:“来福,朕不想让朕的儿子去送死,但朕又希望朕的儿子能做到,太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是不是很矛盾?” “这” 来福迟疑了一下,含笑反问:“敢问陛下,自夏商周三代以来,可有国家做到,太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呵呵呵” 嬴政笑着摇了摇头,喟叹道:“若真有国家能做到,又有我大秦什么事?恐怕统一六国者,非我大秦也!” “如此说来,此举开古今之先河也?” “是也!” 嬴政仰头一笑,戏谑道:“那小子比朕还威风呢!” “陛下是真龙,神兽麒麟见了您,还得跟您问好,谁有陛下威风?”来福讪笑着说道。 嬴政抬手点了点头来福的额头,佯装不悦地道:“你小子越来越油嘴滑舌了,该打!” “陛下说的是,奴婢该打。” 来福笑嘻嘻地点头哈腰。 “走吧,咱们回去等那小子,朕还有些话跟他说。” 嬴政摆摆手,带着来福离开了议政殿地道。 与此同时,云中郡长城之上。 扶苏望着长城在午后的阴云下,略显朦胧的身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担忧和不安,悄悄爬上心头,浅浅地,他按着腰间剑柄的手,开始渗出汗水,腻腻的。 这本应是九原出兵阻击匈奴的时间,可前不久,赵昊让安全局的人带来一封密信,说他会趁着这次匈奴南下,彻底解决国内外问题。 密信中没有提及具体计划,只是让他和王离,守好九原、云中两座重城,不让匈奴大举南下。 扶苏觉得肩头责任重大,可他不明白,为何只顾九原、云中两座重城,不顾辽西、辽东两郡。 要知道,辽西、辽东两郡也有不少大秦百姓,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匈奴践踏? 如果他们还是燕国的子民,我大秦不去救他们也罢了,可现在已经没有燕国了,只有大秦,燕国子民也是大秦子民,怎么能不管不顾? 虽然扶苏现在的身份,不是长公子扶苏,而是将军郑秦,但扶苏骨子里还是那位忧国忧民的长公子。 他想主动联系赵昊,询问他的想法,又怕破坏赵昊的大计。 如今,他登上云中城头,北望远山,看着那巨大黑影横亘在大漠边缘,不禁喟然长叹: “蒙公戍边多年,两次驱逐匈奴于漠北,本以为匈奴会一蹶不振,没想到时隔数载,又卷土重来,不免让人唏嘘!” 闻言,一直守候在扶苏身边的李忆,拿起酒壶,灌了一口酒,吐出一口气,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此乃天命,哪有人力所能为呢?就拿陛下来说,这些年,陛下做了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可结果如何?” 他跟扶苏的关系,早已超脱了同僚之谊,他们共同经历了很多,让他们惺惺相惜,对彼此没有秘密可言。 扶苏假死的那天,李忆也假死了。 “事实虽如此,然你我终归还是要守好这国门!” 扶苏点了点头:“好在攻破辽西关隘的匈奴兵不多,渔阳郡也有数万大军,他们想长驱直入,威胁咸阳,还做不到。” 李忆含笑安慰:“秦王昊是不会放过那些匈奴兵的!” 闻言,扶苏便没有再多言,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 当长城与天际相连的地方浅浅露出黑色的阴影时,他的眉头终于展开了,王离他们回来了。 扶苏下意识带起青铜面具,向左右司马道:“开门,准备迎接大将军!” 刚刚赶到城下,王离就踉跄着翻下战马,沉声高喊:“快点燃烽火,全线防御!” 扶苏冲过吊桥,扶起王离,连道:“发生了何事,大将军怎么受伤了?” 说着,便朝身后呐喊:“军医!快传军医!” “长”王离抬头看了眼扶苏,差点叫错,但很快反应过来,急道:“郑将军,先传令下去,点燃烽火,本将无碍!” 说完,便龇牙咧嘴的倒吸凉气。 扶苏见他大腿和肩胛的血已经凝固,便知是中了匈奴兵的箭。 “还好!这只是平常狩猎用的箭,否则,我恐怕见不到大将军了。” 说着,扭头看了眼李忆,后者当即前去传令。 目送李忆离开,王离的神情才稍微放松下来,一边任凭军医官包扎伤口,一边龇牙咧嘴的诉说自己的遭遇。 原来,匈奴人最近屡攻九原不下,便离开了九原长城附近。 王离料想他们会转战云中长城,便趁着夜色,打算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结果中了匈奴人埋伏。 好在王离只带了几百骑兵,没有调动大军,否则九原长城就危险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准备点燃烽火,提醒长城全线,防备匈奴破关。 可扶苏却眉头一皱,追问道:“匈奴有多少人设伏?” “当时夜色朦胧,我估摸着应该有几十人吧?” “几十人伏击几百人?” “对啊!” “那点什么烽火?那根本不是军人!” “不是军人?”王离表情一懵,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扶苏二话不说,直接翻身上马,对着身后的士卒道:“上马!追!” 待王离反应过来,只见黄土大道上,一阵烟尘随着远方滚滚而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