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7 “打个比方,就好比是一间完全漆黑的房间里,你明明知道不会有人闯进来,可你还是关了门,关了窗户,拉了窗帘,最后还上了锁。” “你老婆现在的情况就是将自己给关在了这样的一间小房子里,她将自己的心完完全全的封闭了起来,对于外界的一切失去了感知能力,任何的人和事都不会影响到她。 不,是她根本不会再有任何的情绪,喜,怒,哀,乐,这些都不会再有,就是无论你同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听不到,感受不到,更不可能会有任何的反应。 在医学上,这又称之为情感冷漠症,先生,我说的这些你能听得懂吗?” 慕林琛“嗯”了一声,便又问道:“得了这种病,最严重的后果会怎么样,还有,以后应该注意些什么?” “如果长时间失去对外界的感知能力,慢慢的神经感知能力也会退化,比如痛觉神经,就是不会感觉到痛,还有就是五感下降,听觉,视觉,嗅觉,味觉这些,将尝不出食物的味道,辨不出颜色,分辨不出各种声音的不同。 长此下去,四肢会开始僵硬退化,甚至失去直立行走的能力,到最后完全变成植物人。” “当然了,这是最糟糕的情况,一般人是很难到那个地步的。” 医生安慰说道:“只要积极配合治疗,还是可以痊愈的。” “所以,慕先生,我希望你能多多的包容她,开导她,而不是去指责刺激她,她毕竟已经是病了啊,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时候,更需要的是理解和关爱,别再逼她,不然哪天真精神分裂了,治疗就难得多了。” 慕林琛眼眶微红,眸底泛起了一层光。 他伸手去揉,就更显得两只眼通红。 他背向着医生,将手里的病历单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知道了,她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爱人,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了。” 医生看着他远去的高大背影,摇摇头叹息:“但愿你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那个小姑娘,她是真的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了。 慕林琛回到病房。 吴妈刚刚喂着童颜喝完了汤,她半靠在床侧上,眼神有一些呆板。 慕林琛将吴妈给支出病房,自己端了板凳坐在床沿。 “你……把自己子宫给切掉了?” 慕林琛是以一种十分轻柔平静的语调问的这句话。 但童颜还是有一些怕,身子抖了起来,她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不停的往另一边躲,好像面前的人是什么杀人狂魔一般。 眼睛里的恐惧,慌张,全部都落入了一双鹰隼般的眼眸里。 慕林琛一把将她给拉了过来,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 手掌落在她的头顶,声音很轻,像是在哄小孩子:“别这么怕我行吗,我又没有怪你。” 听完了他的话,怀里那一个女人,绷紧了的身体才有了一丝的松懈。 慕林琛从兜里掏出一只棒棒糖来,递过去给童颜。 但童颜并没有伸手去接。 她有些看不懂慕林琛这个人。 这算是什么,打一巴掌再喂一颗糖? 她早就已经过了能用一颗糖轻易哄好的年纪了,只可惜,慕林琛他不懂。 慕林琛并没有注意到童颜脸上神情的变化,将糖纸撕开,那一只棒棒糖直接塞进了童颜的嘴里。 “对不起啊,是我逼你逼得太紧了。” 慕林琛修长手指同她相握,十指相扣。 童颜指尖微凉,带了些轻颤,慕林琛低着头看她。 “是我不好,你才刚刚捡回来一条命,我不应该跟你说备孕不备孕这样的话,童颜,是我错了。” 慕林琛在同她道歉,稀奇。 童颜面无表情,只小口的抿着嘴里的这一只棒棒糖,是一只草莓味道的棒棒糖,生活得太苦,偶尔尝一尝甜,还觉得味道不错。 慕林琛手指指腹轻轻的揉着她的手背。 唇角泛出一丝淡笑:“子宫切了便切了吧,现在科技发达,有人造子宫,我们可以冻卵,冻精子,想要孩子,办法多的是,关键是你还不用受罪……” 病房内徒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啪!” 童颜将他推开,之后狠甩了一个巴掌到男人的脸上。 “滚,滚出去!” 她紧咬着牙,暗吼出声。 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刚刚才说自己错了,可这一转眼一开口却还是…… 原以为切掉了自己的子宫,他就再没有办法逼自己要孩子了,但没想到,为了孩子,他竟然连人造子宫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她的孩子才刚刚没有了,他慕林琛有什么资格再同她要孩子? 他刷新了她的三观,也推翻了她对他全部的认知。 童颜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无法再去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 “滚,滚,滚……” 童颜情绪激动,抓起枕头就朝着他丢了过去,丢完一只再丢第二只。 她是声音都是沙哑的,但还是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去嘶吼,嗓子越是哑就越吼得凶。 慕林琛站在床边,有些被吓傻了,医生的话还犹言在耳,他就那样站着,任由对方对着自己是又推又打,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错了,又或者,她只是纯粹的恨他,讨厌他,才会突然这样。 他想说些什么,可面对着这样的童颜完全是不知所措,就那样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发疯,崩溃,尖叫,嘶吼。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只会惹她生气,只能那样的看着她,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慕林琛两只手交缠相握,无措得像个孩子。 …… 童颜的脾气越变越差,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发病的时候,甚至连吴妈都会被她给赶出来。 两个人都只敢在她睡着了之后才进去看她一眼,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的用吸奶器给她挤奶,再拿去保温室里给孩子喝。 慕林琛在椅子上坐了足足三个小时,没有听到病房里传来动静,吴妈回去别墅给她煲月子汤。 慕林琛想着她应该是睡着了,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第一眼却并没有看到人,正纳闷之时,才发现窗台上坐了一个人。 “童颜,危险,快下来。” 慕林琛一步步朝她走过去。 童颜就像听不到他说话一样,甚至都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 慕林琛又喊了几声她的名字,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摇了摇头,强行将她从窗台上给抱了下来。 童颜没有挣扎,乖得像一只猫,可她表现得越是乖巧,才让他心里越是感到害怕。 很快就将医生给喊到了病房里。 “她这样多久了?” 医生掰开她的两只眼睛看了看,问坐在一边的慕林琛。 慕林琛瞳孔紧缩,想到刚刚在进门后所看到的情况,心里没来由一阵抽搐般的疼。 他没有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同医生说了。 而另一边的床上,女孩虽然眼眸张得很大,可那一双眼睛却是没有了任何的神采。 几名医生围在她的身边,问她什么她都没有反应,就连眼珠子也是一动不动。 几名医生商量了一下,先是将病房的窗户推上,窗帘也拉上,接着又关了灯,故意制造出很大的噪音,但床上的人始终一动不动,眼神空洞麻木。 几人摇头,又继续下一场测试,用手电筒直射她的双眼,没有反应,那一双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别说是眨眼睛了。 “她到底怎么了?” 慕林琛问面前的几名医生。 “初步结果,应该是情感认知障碍的一种,现在对于外界已经没有了过激反应,就算是有,也表现得十分排斥。” 空气静默了几秒。 刚刚的那名医生看向慕林琛,微微带了一些责备的口气:“上次我就提醒过你,要你多关爱她,不要刺激她,但你……好像并没有当一回事。” 慕林琛也很自责,一双眼微红,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疲惫,他在心里不知说了多少遍对不起,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无论他说再多遍的对不起,站在童颜的面前,扇自己多少个耳光,流再多的眼泪,她也听不到,看不到,更感受不到了。 说好听点是半个植物人,难听点就是个活死人,除了拥有人的体温,呼吸,心跳,其他的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她不会再对着他笑,对着他哭,甚至,她的目光里,也不会再有他的倒影。 耳边又响起来那位妈妈的话,在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眼泪都能换来感动,所有的后悔都能换回一个结果。 他是罪有应得,如果不是童颜在报复他,那就是老天在惩罚他。 慕林琛低着头,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凉,伸手一摸,泪水啪嗒就掉在了手指上。 指尖轻颤,随后,身体更是止不住的一阵抖。 慕林琛彻底倒下,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商业巨头,只是一个害怕会痛失所爱的普通男人。 是他太蠢,对童颜的感情明白得太晚,等到他想好好的去珍惜她,爱她,补偿她,对方,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慕林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咬牙咽下去心脏传过来的那丝丝扣扣的疼痛,抬起头:“她,还能好得起来吗?” 医生抬眼望了望床上的那一个女人:“那就看她愿不愿意从那一间封闭的屋子里走出来了,如果对于她来说,外界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甚至是让她感到害怕的,她不愿意走出来,谁都帮不了她。” 临走之前,医生又嘱咐:“她现在还在月子期间尽量少走动,等出了月子带她出去走动走动,不然,老这么躺着,四肢容易僵化。” 慕林琛“嗯”了一声,起身将医生给送了出去。 病房的门关上那一刻,双腿突然一阵发麻,眼前一阵发黑,短暂的失明,他扶着墙,身子是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很快就栽倒在了地上。 他的腿擦伤了皮,手也磨破了,终于,再也不忍,崩溃哭出声来。 就连在母亲的葬礼上,他都未曾这般哭过,上一次哭成这样是在什么时候,记不太清了,六岁还是七岁。 慕林琛瘫坐在地上,眼前一幕幕闪现着的,都是他和童颜的过去。 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对她好过,至少没有发自真心的好过。 也是,本来一开始,接近她就目的不纯,他又怎会真的将她放在心上。 不过是老司机骗骗小女孩那一套,只是,童颜当真了。 她把那些欺骗她的话全部当作了是他对她的承诺,她把这些话当作是至理名言一般供奉心底。 真傻。 慕林琛陷入回忆里,可他给她的回忆都是些什么呀? 逼她输血,逼她下跪,道歉,将她从三楼甩下楼,后来他才知道,就是因为这一甩,她的右手骨折了。 罚她在大雨里站了一夜,被毒蛇咬到,用马鞭抽她,用枪打她,害她失去了一条腿,把她当作商品一样拿去给别的男人们消遣玩乐,在她哮喘发作最需要他的时候,毅然决然的离开,打她,用脚踹她,还将她同狗关在一起,哪怕是在孕期,也还要用链子锁着她。 他们之间,好似真的没有过什么美好的回忆。 慕林琛一边回忆,一边流着眼泪,他突然觉得,童颜现在这样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她就永远这样一副小傻子的模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忘了,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浑浑噩噩的,他都懒得去找催眠师给她催眠了。 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他就还有机会去弥补,有时间去创造许多许多只属于他们两人间的美好的回忆。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是不喜欢对自己好的男人的,只要从现在开始,他对她好,他千倍万倍的对她好,而她又忘记了曾经他对她的那些不好,那么,她就还会重新爱上他的。 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等她重新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