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尼波兰尔尼威士王子菲奥多拉的脚步,周培毅走过红毯花路,乘上尼波兰王宫的自动甬道。 小王国,却不是拥有了一座小王宫。尼波兰尔尼威士的王宫相当宏伟大气,唯一的槽点在于其工艺与风格的割裂。 从停机坪向前,周培毅的身边不断经过尼波兰尔尼威士王宫一代一代修剪的大门,从白色大理石与雕塑为主的卢波风格,到开拓时代以拱门、壁画为主的旧风潮,经过了颇有一些浮躁与华丽的金碧辉煌之后,王宫如今的内门,是新时代复兴的卢波风格。 大气写实的油画,真实健美的雕像,恰到好处的贵金属点缀。这样的艺术风格看起来大巧不工,实际上相当耗费物资与人力。这是从卢波旧地,圣城周围最近几十年才开始兴起的新艺术,每一位大师都是伊洛波大王国的座上宾。 他们居然有时间来这样的偏僻贫瘠之地,用几年的时光雕琢这样的作品。出价实在不菲啊。 进入尼波兰尔尼威士王宫正门之后,就又有些不同。相比外面强烈的卢波气质,尼波兰的王宫内部颇有些卡尔德的风采。 高头大马,万乘战车。只是雕塑与天顶的壁画,都能让人感受到万马齐喑的气势。只不过,周培毅实在想不到尼波兰与伊洛波历史中的武力、政府和荣耀,能建立起什么联系。 不过,相比他们配色和裁剪都有些脱离这个时代的礼服,这样的艺术风格好歹称不上割裂。 周培毅把目光从这些雕梁画栋上收回,他面前的菲奥多拉王子已经站定,恭恭敬敬地在一扇门扉前,为他让开道路。 周培毅与他点头示意,亲手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是一座小小的花园。 一个悦耳如瓦卢瓦,却远比她温柔的声音,随着关门的声音,一起传到周培毅的耳中:“我向这里的各位绅士们,提出了任性的要求,希望能在美好的花卉、安静的环境里度过这段来之不易的时光。非常感谢他们能实现我的愿望。” 在丛丛盛开的花朵中,温室的阳光仿佛圣光,温和但自私地打在正中央。那里有一张床,一张病床,就像是雅各布先生所制造的治疗舱一样,这张床两侧都是各种各样的生命监控设备,将血管藤蔓一般的针管链接到床上。 而病床之上,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的来源,是周培毅早早就认识却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那个人。 她有时是朋友,有时是敌人。从来没有正式露面,但又无处不在。 周培毅几乎每一件事,每一次行动,都不敢忽视面前的这个人,不得不去考虑自己的行动,是否会产生涟漪,而那些涟漪最终的受益人,会不会是她。 而她,却紧闭着双眼,全身都插满了针管,虚弱地躺在着病床之上。 雷哥兰都的夏洛特王妃,叶子口中伊洛波最可怕的人,周培毅终于见到了她。 她的面容还算丰满,除了紧闭的双眼没有什么病容,但她露出的胳膊已经变得枯槁,就像是腐朽的枯木,一碰就碎。 那样小小的臂膀上,插着比血管还要密集的针管,就像是周培毅所见的那个傀儡人偶一般,不断用外部的能量,维持着类似于活着的生存状态。 “这是维尔京的技术。”周培毅说。 “敏锐的观察,准确的判断,比这些更重要的,是您拥有广阔的见识。”夏洛特王妃笑着,“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对吗?” “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夏洛特王妃身边的侍者,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像是每一个雷哥兰都贵族一样用标致的礼服把自己收拾得非常得体。而周培毅看到的,则是这是一位有些特殊的能力者,能力非常强大,但体内的场能循环,却不完整。 侍者为周培毅搬来一把靠背椅,并在椅子的右手边放置一件茶几,放上红茶与茶点。 夏洛特王妃说:“谢谢您替我招待我们的贵客,牛先生。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和亲爱的小朋友单独聊一聊。” 被叫做“牛先生”的侍者迟疑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对着已经失明的夏洛特王妃非常恭敬地深鞠一躬,低着头后退出花园的侧门。 “他就是猫屋的主人吧,这非常熟悉、强大的能力,让我也感到熟悉。”周培毅望着牛先生已经消失的背影说。 “没错,您只需要简单观察,就能发现自己身边的真相。”夏洛特王妃的声音变得轻了一些,“如果您也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坐近一点。” 周培毅把座椅搬到离病床更近的地方。 “实在不怕您笑话,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而这耳朵,还有一只是听不到声音的。”夏洛特王妃微笑着说,“与您相比,我感知这个世界的途径少了一些。” “您受的伤,很重。” “您能看出来,这不是病,是伤,很好。”夏洛特点头,“在我年轻的时候,啊,那个时候我刚刚生下我第一个儿子,也称不上是多么年轻不是吗?那个时候,我也是一位能力者,有着说得过去的场能水平,也能保护好我这脆弱的身体。” “后来发生了什么?有个非常强大的能力者,袭击了你。” 夏洛特的声音听得出虚弱,完全听不出悲伤与自怨自艾:“他偷袭了我,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您能想象吗?一位能突破雷哥兰都王国保护,能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强大的能力者,居然只是偷袭我这样的弱女子呢。” 周培毅的目光,从夏洛特王妃的脸上,渐渐转到她被包裹住的脚踝。 他不知道这样的注视是否失礼,不过他想夏洛特王妃也不会介意。他之所以看那里,是因为脚踝处,是夏洛特王妃能力伤口所在,她如今病痛的源头。 “有些欲盖弥彰了,那个人。”周培毅说。 “是啊,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不多。在二十年后,依然活着的,更少。”夏洛特王妃赞同地说,“我也经常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那个时间,当然,最重要的,为什么要留着我的性命直到现在呢?” “可能是想让你活着受苦,也可能,真的杀死你,会影响他的布局。” “所以为什么是我呢?”夏洛特笑着问。 周培毅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他希望我屈服,而我不喜欢服从。”夏洛特王妃摇头,“所以他留下了我的性命,希望我能看到他最终达成所有夙愿,而我珍视的一切被燃烧殆尽,我呢,只能在痛苦与绝望之中,孤独地死去。” “那还真是恶毒呢。” 夏洛特王妃满意周培毅的坦诚,说:“您是个心思细腻,很有观察力的人。如果您愿意,能不能再近一些,看一看,观察一番,我身上这丑陋的伤口,是否会让您感到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