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克西姆主动登门后,这两天以来,周培毅下榻的阿斯特里奥宅邸中就从来不缺乏访客。 所有在阿斯特里奥的卡里斯马人,几乎完全按照身份地位的高低,顺序分明地到这座宅邸之中请见。这些达官显贵、贵族富商完全没有面对下人时的盛气凌人、高高在上,全都换上了谄媚的面孔,期待能从这座宅邸的主人口中得到哪怕只言片语的客套。 毕竟此前,最能代表卡里斯马权力的驻军统帅马克西姆本人,都不得不来到这里拜码头,这些依附于马克西姆权势之下,仰赖卡里斯马王国威名来赚钱的人,更是不得不在卡里斯马特使的面前低头。 有一个瞬间,周培毅有些恍惚,仿佛自己依然身在拉提夏城的地下市场,只不过身份换成了柯立昂那样的教父,而这些来拜访的人就是教父女儿婚礼上前来展现自己“友谊”与“忠诚”的各方势力。 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没有亲吻教父的手背,而周培毅也不喜欢雪茄。 “很爽吧,这么多人都来拍你的马屁。”瓦赫兰一直躲在阁楼里看热闹,等到没有人的时候才出来觅食喝水,活活像是一只怕生的猫。 终于应付完这些人的周培毅只能叹上一口气,给这只自己捡回来的猫泡上加很多很多糖块的红茶,说道:“能有什么开心的?这种赤裸裸的勾结,不过是有求于我。比起享受他们的夸奖,我更在意他们到底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是大人物,贵族巴结大人物是不需要理由的。” “能见他们一面的大人物有价值,能为他们带来利益的大人物更有价值。”周培毅揉着眉心,应对这么多人实在让人疲惫,“当然,既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又能让他们无视旧规则的大人物,最有价值。” “那你是这种人吗?” “我根本不是大人物,我是来捣乱的。”周培毅苦笑了一下,“但是捣蛋鬼变成了领头羊,我的目的好像达不成了。” “还是那什么骑士团的事咯?你要去那当领头羊?” “可能是,但也无所谓。第一个目标达不成,就想想第二个目标,总会有我能在阿斯特里奥做得到的事情。”周培毅现在念头通达了许多,“这些人可能是因为马克西姆所展示出的态度,认为我是大人物,也可能离不开女王或者骑士团的授意,才来我这里拍马屁。” “有什么区别,都是一帮让人恶心的东西。” 周培毅倒也没有反驳:“也是,确实让人恶心。” “现在你也有一股股那种恶心人的贵族臭味了。” “用我的办法来接触贵族,总归要粘上臭味。”周培毅耸肩,“我没有能力,当然也不会去想着把所有贵族都杀掉。” “是啊,首先的问题是杀不完,人太多了。而且贵族也不都是恶心人的东西。”瓦赫兰可能有一点点反省,“但这几天来见你的这些,都很恶心。” 周培毅也不知道她这点反省是不是足够,只要她在自己眼皮底下不要再那样草菅人命,一切都还有变好的机会。 “所以你要怎么做?”瓦赫兰问道,“像是在潘诺亚一样吗?和他们笑脸相迎,然后找个机会让我去干掉他们?” 周培毅连忙摆手:“这不是潘诺亚那种小地方,这里的探测器比你想象中多几百倍,不要这么冲动。而且,这里可是骑士团的驻地,他们那个神秘的总部里面,说不定有几千年的老怪物。” “七等活不了几千年,难道有八等?”瓦赫兰不屑地说。 “对于拥有权力和力量的人来说,长生可是难以名状的诱惑。”周培毅的表情冷下来一些,“会有人为了获得漫长的生命,突破道德的底线,作为人类肉体的禁锢的。办法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还多。” “会比我强吗?会比你还强吗?” “不知道,不过,现在还不是要和他们作对的时候。”周培毅说,“来阿斯特里奥之后,他们就一直在释放善意。而我,还要看他们对我有没有用。” “你要怎么判断?”瓦赫兰一边吃一边问。 “我要弄明白特蕾莎女王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要弄清楚骑士团对于东伊洛波的掌控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周培毅解释说,“圣城控制不了卡尔德国王的想法,他们必须靠着出卖利益来诱惑那个好大喜功的人。在阿斯特里奥,也一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弄清楚他们的关系之后呢?” “我相信骑士团一定会主动接触我,可能在我调查清特蕾莎女王之前。。”周培毅继续说,“他们释放的善意,本质上,还是斯维尔德外那一场对话的延续。” “那个小个子骑士。” “我用他们的身份在圣城的地盘大闹了一场,挑拨了他们之间本就不存在的关系。因为他们确确实实威胁过我的性命。”周培毅说,“亚格很清楚,骑士团之前的所作所为,让他们成为了我的敌人。他们希望和卡里斯马的女王建立联系,也希望和我重建关系,因此,卡里斯马才能顺利得到东伊洛波的驻军权。” “这代价可不低。” “是,这损耗了阿斯特里奥的国力,而特蕾莎女王毫无疑问,同样有求于卡里斯马,她要依赖卡里斯马的军力,恢复失地,维持统治。”周培毅大概已经接近了重点,“这是巨大的代价,等于女王牺牲了很多阿斯特里奥的利益。这其中,特蕾莎女王和神教骑士团一定达成了某种默契。” “也可能是骑士团和你的女王达成了某种默契呢。” 出卖东伊洛波给卡里斯马,为什么不能是神教骑士团与卡里斯马女王的默契呢?叶子一定会让周培毅来负责这些地区事务的接手,而周培毅也不会拒绝能巩固叶子女王地位的方案。 他需要回家,就必须依赖作为卡里斯马女王的索菲亚耶芙娜,在她的王座之上获得更多的权力与地位。 周培毅自己,完全可能是交易的其中一部分,作为耶芙娜女王与骑士团达成的默契,被送到东伊洛波,送到阿斯特里奥,送到骑士团的地盘上。 骑士团如此渴望他,到底是为什么呢? 周培毅不为此感到丝毫地担忧,反而重新拥有了笑容:“是啊,这个世界的一切交易,都会是基于利益的取舍。” 他们确确实实需要一个和圣城对抗的工具,神教骑士团有不能输的理由。 至于他们需要的是一把武器,一个傀儡,一个打上了光辉烙印但没有灵魂的偶像,还是一个站在他们所有人之上的骑士王? “他们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们什么。”周培毅说,“我要的从来都没有变,无论是骑士团,女王,还是什么至高无上的神,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变。” 瓦赫兰静静看着他,感受着那一片区域,在布满能量的空间里仿佛热寂一般的虚无。那里的空间仿佛被扭曲,一切能量都像是倾泻的湖水,被吸入无底的深渊。 深渊的主人没有索取,而他一旦开始贪婪,可能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会被他纳为己有。 “你确实是个怪物。”瓦赫兰说,“我可不想再和你打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