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们总是争着帮我梳头，到最后，还梳出比赛来，比谁梳的头更好看。 多么孩子气的比赛啊，两个小男孩拿我过家家玩。 司御旻捧起我的长发，轻柔地细细梳过。 他放落梳子，开始给我编发，挽发。 我取出紫蛙戒，戴回了手指。 轻轻一按，司煌天给我戴的发链已经在我手中。 我看了看那颗小小的觅踪石，抬手，按在自己眉心。 立刻，它像以前那样吸附在我的眉心上，整条发链也自动伸入我的发间。 “爱妃，可惜我们不能完婚了……”他忽然有点失落地说。 我忍不住打趣：“以前谁说的，还要让我跟凤崎成婚呢，白天我是你爱妃，晚上我是他王妃。” “呵……”司御旻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他放落身体，伏上了我的后背，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感叹：“很多小时候想当然的事，长大了才知道荒唐，爱妃……答应我，一定要活下来……”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将我深深拥紧：“如果你死了……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他贴上我的耳侧，热热的脸，也熨烫着我的颈项。 我握住他紧紧圈住我的手，再次问：“今天若是我成功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却是在那一刻，还是松开了我，变得安静。 我转身，他也转身，背对我。 他后背的长发已经及腰，他们因为头戴王冠，少有将长发挽起。 我摸上他后背顺滑的长发，他的身体在衣衫下微微紧绷。 我知道，他对自己的家族，有他的责任。 他放不下自己的母亲。 “等一切结束……”他开了口，声音如同低吟，“我是说，全部都结束，我能去元泱界，找你吗……”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答。 他倏然转身，我手中的长发因为他的转身而全数从我指尖溜走。 他扑了过来，再次紧紧抱住我：“谢谢你……爱妃……” 我轻抚他的后背。 真的希望在未来，我们四人，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在一起。 门外哆哆嗦嗦又走入一队仙俾。 “太帝命我们送来神女圣衣……”仙俾说话的声音都像是蚊蝇。 “放下吧。”司御旻沉沉命令，估计他也看出仙俾们见我恐惧。 一个死了三年的人，一个坠落缥缈界的人，居然，还能活！ 对于没有下过缥缈界的人来说，下面的世界是未知的，是恐怖的，是不可能存在的。 在他们眼中，我坠落缥缈界，就跟我们世界，我坠入地狱居然还能爬上来一样让人惊恐害怕。 我的归来，只会比原来的我，让他们更加害怕。 仙俾们放落仙衣和首饰匆匆离开。 司御旻提起仙衣，果然是司煌天喜欢的玄黑色。 我和司御旻，又穿上了同色的衣服。 长长的黑裙里，埋着断断续续血色的丝线，如同玛瑙捻成了丝线，在黑裙中隐隐发光，如同血液在整条仙裙上徐徐流动。 无袖，低领，贴腰，修身。 再加上血红的珠宝首饰，只有黑与红两种颜色，却像是嫣红的玫瑰在黑夜中绽放，又像是岩浆在黑色的大地上流淌。 简单的款式，却有一种大气磅礴的画面感。 我是喜欢司煌天的审美的，我那几件为数不多的好看的裙子，都是他送的。 我穿上了黑裙，司御旻将一个暗红色的王冠戴在了我的头上。 “这是灵后的冠。”司御旻突然说。 他深深地看着我，我怔怔地看着他。 他匆匆侧开目光，嘴角露出一丝憨笑：“爱妃，等你长大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继续呆愣在他那有点羞涩的笑容里。 脑中，却响起了风北齐的话音：十三岁那年……我们对感情都懵懵懂懂……十六岁那年……他求了婚…… 我和旻，凤崎也不知不觉，来到了这个年纪…… “爱妃？”旻有点紧张的唤我。 我回过神。 他却脸红地撇开脸：“你想嫁给凤崎也行，但别忘了我……和小星。” 他最后还带上了小星。 我看他一会儿，转身：“该走了。” “爱妃！”他忽然拉住我的手，我没有回头。 “你是不是还把我们当孩子？”他忽然说，语气里有着一丝不甘。 我转回头，看着他焦急而复杂的目光：“没有，我知道你们长大了，你们有着比我见过的很多成年男人还要成熟的心智，那些男人，还像个宝宝一样，什么都不会！遇到一点困难就怨天尤人，但你们，已经在这如此复杂的环境里努力生存，一起应对那些明枪暗箭，尔虞我诈！你们在我眼里，是男人，真正的，成熟的，男人！”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臂，心口为他们的成长而发热，而激动。 他怔了怔，却是放开了我的手，神情渐渐恢复平静。 他微垂眼睑，司煌天的阴沉就浑然而成。 他的静，让他反是更加成熟，也让我更加心疼。 他们的成熟，代价真的，太大了。 “是我幼稚了。”他忽然说，“这几天，是这三年来，我最开心的几天，果然开心的日子，还是要跟你一起……” “旻。”我拉住了他的手。 他垂落目光看着我抓住他的手：“人一开心，就自得了些，就会去想一些多余的事，忘了今天是什么样的日子，忘了爱妃你……其实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拉住了我的手，大拇指轻轻摩挲我的手背，恋恋不舍之情，丝丝缕缕流入我的肌肤之中。 “今天，我们都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他抬起脸时，眸子里已经被阴沉覆盖。 我看着他，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我们一同走出寝殿，接下去无论要面对什么，我们都会一起！ 殿外，白骨已经站立在花脸拉的冥火战车旁。 那辆原本小小的战车，现在也已经大如仙辇。 同样黑中透着红的玄色，下方黑云环绕，车身雕刻着像是鬼哭狼嚎的花纹，让人望而敬畏，心生恐惧。 小床又和以前挂在了我的腰带上。 我摸上耳垂的湮灭之盘，今天，司煌天出关了。 我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个盘子，死死放入他的手中！ 让他在湮灭之盘的威力中，烧成灰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