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p>
你见过所有观众站立起来拍巴掌拍桌子齐声重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吗？</p>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p>
是的，冷燕秋没有唱歌没有跳舞，她只是随口带着大家温习了一遍整个初中必背的古诗词而已，还有几首是信手拈来超纲的，但也有很多声音能跟上节奏，教师队伍里有眼窝浅的已经潸然泪下。</p>
这是一种别样形式的告别，每个人都可以释放最高的音量，声音劈了叉也没有关系；每首诗词里面有他们共同的记忆，那些笑过的哭过的睡过的课堂……</p>
汹涌的高潮是在冷燕秋祭出大杀器《出师表》时渐低的，真不怨学生们跟不上，太长了太难背了初一初二学生还没见识到诸葛丞相的残酷呢。</p>
就像人生的大浪淘沙一样，有的依然可以跟着铿锵的节奏继续，有的忽然跟忽然不跟，有的直接掉队。</p>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p>
“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p>
冷燕秋侧身面向教师队伍，弯腰，左手仍持话筒，右手摁上左胸，施礼。</p>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p>
整个初三年级学生像是忽然被摁下了重复按钮，一声声，一串串，一个个右手摁上左胸的弯腰施礼。</p>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p>
这是最好的再见，记住你最美的样子，最真实的情感。</p>
大礼堂里人散了，音乐在孤独的循环：“他们说，要带着光，驯服每一头怪兽。他们说，要缝好你的伤，没有人爱小丑……战吗？战啊！以最孤高的梦，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p>
据说，联欢会末尾推波助澜要冷燕秋站到舞台上的是由典帅，他专门换上了最体面的衣裳，白衬衫西裤打领带，还准备了九朵玫瑰花扎在满天星中的花束，倒不是成年人的求婚仪式，只是为了圆他的梦，他想在冷燕秋于舞台上万众瞩目之时，送花送情书，接受了固然美妙，不接受也在情理之中，算她曾经受过的侮辱报复回来了。</p>
只是没想到，冷燕秋上台整了那么一出，全场跟着她背诵了足足一个小时，且无论师生全给整出内伤了，多少人哭得稀里哗啦，九朵玫瑰花都被泪水打蔫吧了。</p>
因为时间被用去一个小时，各班回教室写留言的环节都给免了，直接进入照毕业相程序，全体同学换校服整齐划一……</p>
哎，那么多同学拼命挤着要跟秋姐距离近拍照，然后各种照各种依依不舍，电三轮上载着一群拍拍拍照个没完的女同学，出校门了。</p>
由典帅只能在心里暗唱：“你，破旧的玩偶，你的，面具，你的自我……”</p>
遗憾永不能弥补，那就只能永遗憾。</p>
丁桂花原本说好的开始送菜业务又搁浅了，都以为她是去医院照顾王嫂子母子，结果回家后还爆出个大雷，她从医院出来后就找中介看房子了。</p>
“秋儿，喏，这是妈加的几个中介好友，各学校附近都有在售的楼房，不用等，拎包入住的也有。就看你决定去哪所学校读高中了。”</p>
连去两天医院就舍得花大钱了，之前可是只敢想只敢说说却不付诸行动，丁桂花早想搬出村子了。</p>
冷老太太听着这个话题连呼吸都觉得多余，她这辈子没出过方圆二十里地，越老越惧怕远离，更怕亲人远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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