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住的舒适否?还需要我添置些什么吗?” 景元又来了,这是他这个月第八次上门找白罄闲谈了,甚至于白罄都觉得这个将军是不是有点太闲了。 仙舟人虽然极为长寿,但也不能虚度光阴,宇宙里有各式各样的星神,掌管着名为命途的力量,而曾经的仙舟就是因为信奉“丰饶”而获得了近乎无穷无尽的寿元。 当然,代价就是仙舟人在岁月和情感的冲刷之下,许多仙舟人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发狂,变为丧失了心智,徒留不死不灭的怪物,这种情况被称作“魔阴身”。 看景元这面相,也快八百来岁了吧。 “舒适是挺舒适的,东西也算周全……” 白罄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完全不搭边。 他就盯着院子的一角发呆,三月的风还微微有些凌冽,想来是倒春寒,按理来说罗浮的生态环境系统应该很稳定才对。 爬山虎布满了半个院墙,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让白罄的眼睛好受了不少,莺莺燕燕的啼叫和院子外的吆喝声、叫卖声、孩童嬉笑打闹声交织,显得时间过得很慢的样子。 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事也不想做,饿了渴了点外卖,反正都送到家门口,开销全部由神策府买单。 就连白罄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废人。 是的,他是一名刚出生三个月的持明族,家住金人巷三里街,未婚,平时没什么喜欢的事情,吃了睡睡了吃,空闲时间都在发呆。 金人巷是仙舟繁华地带长乐天的一条小巷子,别的不多,就是吃的玩的多,白罄每天都能吃到不一样的东西。 白罄这个拗口的名字,还是一个女人给他起的,说是“罄”通“磬”,长得和玉佩上的珩玉很像,也有器皿里没有东西,空心的意思。 联想到龙师说他心智缺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白罄便觉得为他取名的人一定很有见识。 “要是索唤能送到家里面就更好了。” 他念叨着外卖老出门去拿有些不方便,仙舟都这么发达了,为什么不能直接喂到他嘴里? “你还是和之前一样,懒散得很啊。”景元无奈地笑了笑,瞳孔微微闪烁,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将白罄随口的话记在心里。 “老回忆过去有什么意思呢,将军。” 白罄又开始直呼景元的职称,对方的眉头微微一挑,看不出悲喜,他年岁也不小了,自然看得懂是白罄不想提这些煞风景的事情,便闭上了嘴,安安稳稳地和其并肩坐在院子中,晒着太阳,看云卷云舒。 “曜青持明还在寻你,未来没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寻就寻吧,不影响我。”白罄随口道。 “不影响,为何当初要从曜青出逃呢?” 景元一句话,让白罄突然沉默了下来。 “宇宙这么辽阔,不多出去走走怎么行?” 沉默许久,他轻声道。 “白珩说过的话,你不可能忘记的。”景元说话就像是给人挖坑,一下就把重心又绕回了“过往”这个命题上,白罄皱了皱眉头: “她还说过什么?” “小白,真希望你有一颗完整的心。” 充满活力的女声猛然在白罄脑中炸响,他一个恍惚,回过神来才发现说这话的人是景元。 “哦……” 缓过神来的白罄继续看着爬山虎发呆。 “那我要怎么做?” “去十王司,如何?” 将军不怀好意地提议道。 “十王司是什么?” 见到白罄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景元耐心地解释道: “若是犯了魔阴身亦或是贪取不死的罪过,便要送往十王司,由判官读取其记忆,判处罪业。” “罗浮虽不大,但也纳了百川,不仅有本地的长生种,也有不少外来的化外民。” 记忆是情感的交织,或许在那里,能找到自己心里缺少的一部分。 “好吧,不麻烦就行。” 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白罄前脚刚答应,景元后脚立马就要走,白罄随口道: “我送送你吧。” “留步。” “我就客气一下。” 他随口吐出气人的话只是让景元的肩头耸了耸,白罄不用看就知道这家伙在笑。 院门关上,景元叹了口气,刚刚谈笑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身着神策府制服的少女见到景元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小跑着就提着两笼鸣藕糕就来了: “将军,您都在里面待了一个早上了,没吃早点吧?” 景元接过鸣藕糕,朝着这位老跟在他身边的策士姑娘青镞道了声谢: “找个地方坐下吃吧,我叨扰故人许久,想必你也等得不耐烦了。” 青镞脸一红,连连摆手: “职责所在,将军还是先吃点补充能量比较好,人都言您为闭目将军,却不知道每天堆在案板上的文书都是谁处理……” 可惜青镞的话还没说完,景元就已经拉开早点摊前的椅子,坐下吃了起来,鸣藕在咬下去的时候会发出类似于笑声般的脆鸣,咸甜的滋味涌入了口腔,景元却觉得没什么味道。 “将军,这里面住着的……究竟是谁啊?” 相比起景元一口半个的吃相,青镞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吃着鸣藕就显得文雅许多,也自然能腾出口来提问。 自从去了一趟鳞渊境,懒散的将军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个月能连着出门八次,看的青镞是心惊胆战,生怕将军是魔阴身犯了。 但看到景元每次回来都和平常状态无二,她又放下心来。 但越是如此,她对院子主人就越是好奇——几百年来还没有能让景元这么上心的人出现。 除了那几年前太卜司刚上任的太卜。 “我若说他曾在丰饶民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甚至还和威名赫赫的‘星槎杀手’做同伴,你会怎么想?” 景元打趣道,青镞一脸懵逼: “星槎杀手?那不是曜青的狐人无名客吗?跟她在一起还有活路?” 景元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笑了笑,在青镞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三片鸣藕糕已经进了将军的肚子——连带着自己盒子里的一片。 “将军!” 等到他都要走远了,青镞这才连忙跟上,正当她想抗议几句时,景元却先开了口: “青镞,可否帮我联系一下驻守在长乐天的十王司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