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怀期待地产下孩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魏老夫人抱走了。 魏淮劝着她，让她不要忤逆母亲。 “我母亲她养我不容易，你要多孝顺一点。” “现在正是她颐养天年的时候，为了和你成亲，我搬进了公主府，不能承欢她老人家膝下。” “不是你不愿意和她同住，才让她老人家孤单的吗？” “母亲她只是养个孙子，你不愿意尽孝，就让孩子替你尽孝，也是帮你带孩子。” “况且我们还有新儿不是吗？” “梓欣，你还要谢谢母亲才是。” 或许是因为刚生产，脑子不清醒。 她竟然，就这么被说服了。 那时候，她还会常常去看彦儿，给他带东西，带他去玩。 后来魏新闹别扭，她的目光和难以倾泄的母爱全给了这一个孩子。 这个从小养在她身边的孩子。 魏老夫人一死，她心心念念的孩子终于能回到她身边。 可是，有一个她从出生起便照看着的孩子对比着，她…… “都是她都是她抢了我的儿子，这一抢，就是一辈子。” “尽孝……又不是我的母亲，我尽什么孝。” 魏新怯怯地唤了一声：“娘亲？” 从他胆寒的样子，卓安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一定很可怕。 但不重要。 卓安长公主第一次使用自己的侍卫，就是领着他们杀回魏府。 一群人来势汹汹，路过皆是看热闹的人。 平时害怕被指点的人，此时已经被委屈愤怒冲昏了头脑。 她以前的忍让，直接让出了后半生的母子亲情。 她要让那个老妖婆，死了也不能安宁！ 魏家的门是被直接破开的。 魏淮惊怒：“卓安你疯了！” 可能是受了宫刑的原因，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比以前尖细了不少。 卓安长公主以前来过魏家许多次，对祠堂在哪儿是轻车熟路。 直直地闯进去。 看这架势也知道，他们绝不是来祭拜祖先的。 “拦住他们！” 但是落魄后的魏家零星几个人，怎么可能敌得住卓安长公主带来的人马。 他们连卓安的身都没近到。 进了这个她来过许多次的祠堂，卓安立在中央，初次进这个地方，是她和魏淮成婚的第二天。 为表对夫家的敬意，她还是来祭拜了魏家的先祖。 叩拜行礼，上香磕头。 现在想来，愚不可及。 天下，除了帝后，谁能配得上公主的叩首？ 魏淮也不怕他的祖先损了阴德。 祠堂里比那时候荒凉溃败多了，连香火的味道都淡了不少。 想必是魏淮顾不上打理。 卓安走上台前，最底下的那一层里，就有魏老夫人的牌位。 她随手拿起那个，被后代敬仰跪拜的牌位。 一点一点地，用手绢拂去上面的细灰。 随着灰尘被一点点抹去，沉封的记忆也逐渐浮出来。 那些因为对魏淮的感情，而甘愿屈于人下的日子。 那些和幼子分离的日子。 她用力把牌位摔到地上，一声巨响，木牌并没有四分五裂，只是被砸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她蹲下去，捡起来，像敲锤子那样，一下，又一下地砸。 像在砸她心里的那个仇人。 外面的魏淮被拦着，但看到了里面的情况，目眦欲裂。 “卓安，你做什么！” “你住手！” “贱人！” 木屑飞溅在卓安周围，她充耳不闻，直到那牌位真的裂开成一片一片，她才放下来。 “拿火盆来。”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能猜到卓安长公主要做什么。 魏淮虽然是个孝顺母亲也要靠妻子来尽孝的“孝子”，他也是对魏老夫人有感情的。 他怎能接受自己母亲被砸掉牌位后，又被焚烧。 亡魂不得安息。 “卓安！你怎么敢！” “那是先祖！” “你他娘的住手！给老子住手！” 碎裂的木牌让火盆里的温度更旺，炽热的温度烤着她的脸，卓安痴痴地笑了。 烧了好，烧了好，烧了又能怎样呢？ 就算那个老妖婆的灵魂被炙烤又能怎样呢？ 她的孩子，还是回不来了。 卓安猛地站起来，“走，去魏家祖坟。” 在魏淮看怪物的目光里，她缓缓地说：“鞭尸。” 拦不住，魏淮根本拦不住。 “疯了，简直疯了！” “卓安她疯了吧！” 但他还是没去想，是谁把她逼疯的。 “去找魏新，让他来” 他卡了壳，卓安长公主对魏新态度的转变，他是看着的。 真有事会管，但绝对不会听他的话了。 否则他二人也不可能和离得这么彻底。 他猛地想到另一个人。 “去找林彦！去惠宁长公主府。” 卓安带着人，在魏老夫人的墓前挖土。 她是厚葬，埋得极深，许久都没有挖到棺木。 等那漆黑的棺木露出一角时，林彦匆匆带着惠宁长公主府的侍卫来了。 “姨母住手！” “祖母做错了什么，竟让您开棺暴尸！” 卓安听到声音回头，她注意到了他的称呼。 “你不认父，不认母，倒是还认她这个祖母。” “哈哈哈哈哈。”她笑声极轻，一听就知道，此时接近崩溃的边缘。 “就是因为她，抢走了你，害得我和你生疏，让我对你不好，才让我们母子走到如今地步。” “你为什么要拦我，我也是在给你报仇！” “姨母” “我不想再听你叫姨母！” “你再用这个称呼，不正是提醒我，没有放过这个老妖婆的理由吗！” “卓安长公主。” 林彦还是没有用她想听的称呼，母亲不是可以随便认的。 “其实我理解你以前偏心魏新，你说的没错，自己照看大的孩子，感情更深。” “同样的道理，我对祖母也是有感情的，而且很深。” 老人家和她有什么恩怨情仇，林彦不清楚。 但对他来说，魏老夫人是个慈祥的长辈，而且非常疼他。 什么好东西都会留给他。 总会抱着他，念叨：“祖母的好乖孙。” 幼年的时光也是温暖的。 所以，他不愿意让自己祖母暴尸荒野。 他带着人，也坚决地挡在魏老夫人的墓前：“卓安长公主，我绝不会让你，冒犯她老人家的尸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