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早,才打开大门,守门的小厮就被吓了一挑。 一开门,门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落魄的人,大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小的是个才十岁出头的男孩。 小厮还以为大白天的见鬼了,不耐烦地驱赶着:“嘿,被你们吓死了,要讨饭到别处去,这里可是平荣伯府。” 那妇人身上潦草,说话却得体,“烦请这位哥儿代为通传下,我们是从泗州燕家来的,我们家夫人跟府上的平荣伯夫人是故交……” 那小厮没睡醒,烦躁得很,哪里听得进去,边轰赶着边说:“少在这攀关系,我们家夫人岂是你们说见就见的?滚一边去,别妨碍小爷我。” 那妇人还一个劲地再说,边上的男孩不卑不亢地道:“我们是真心想求见,还请您行个方便。” “你什么身份,说见就见?” “我娘跟……” 小厮懒得听,把人轰得远远的。 正好这一幕让红罗瞧见了,红罗起得早,为了买货郎担来的小玩意,早早来守着。 她好心上前去问:“大娘,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找我们夫人?” 那妇人本来满眼失落,听到这样问,眼里又有了希望,“姐儿是府上的?” “嗯。” “我们是从泗州燕家来的,有要事找府上夫人。求姐儿行行好,帮帮我们。” “那我跟我们妈妈说一声。” “成,谢谢姐儿。” 红罗又跑进去找林未巧,林未巧刚洗漱完,穿着拿新料子裁做的衣裳,那叫一个丝滑贴服,看到红罗跑来,“你一大早去哪里?” 红罗说:“妈妈,外面有两个人要找夫人,说是从泗州燕家来的,有要紧事。” 红罗是边说边扯着她到外面去,见果真有两个人在府外等着。 远远瞧着,那妇人和男孩身上有些破烂,可通身气质不似寻常人家。特别是那小男孩,气宇轩昂,眉清目秀的,哪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她过去问:“你们找我们夫人有什么事?我是夫人的陪房,姓林。” 那妇人激动得握住她的手,“林妈妈,我们是燕家来的。” “燕家?” “对,泗州燕家。” “你们认识我们夫人?” “认识,怎么不认识,我家夫人和你家夫人是一块长大的,有十余年的交情。如今我们落难了……” 她眉头一皱,在她印象里,余慕烟没认识过姓燕的人家啊?又问:“还不知你家夫人的尊姓大名。” 那男孩说:“我娘姓杜,闺名思音。” “思音?那你,你是棋哥儿?” “妈妈怎么知道我?”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还好前几日说起思音的事来,不然这会她还当人家乱攀关系呢。 她连忙招待人家进去,还顺便罚了那个守门的小厮,幸好红罗去问,否则岂不是错过了? 此时双栖院里的余慕烟还在洗漱,她直接就领着人进去,“夫人,你看看谁来了?” 余慕烟侧头去看,脸上浮现困惑之色,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觉得陌生又眼熟,“你们是……” 那妇人激动得跪下,哭着说:“烟姑娘,我是桂妈妈呀,这是我们棋哥儿!” 余慕烟错愕万分,不置信地看着他们两个,反复确认,“你,你真是桂妈妈?这是棋哥儿,我说这孩子怎么那么像思音的。思音呢?” “我们姑娘她,她……” “怎么了?” “她在几个月前,就病逝了!” “什么!” 余慕烟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厥过去,林未巧几个连忙搀扶着。 来不及伤心,桂妈妈说着思音所嫁去的燕家,今年蒙难,燕家男子被发配偏远之地,棋哥儿因年纪小而逃过一劫。 燕家落难,思音娘家只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且不常来往。 思音临终之前想到余慕烟,也只有余慕烟会收留棋哥儿,便写下血书,嘱咐桂妈妈带棋哥儿上京来寻。 看到思音的血书,余慕烟哭得情不自已,“我就说前几日梦到她,她在梦里同我哭,我就有预感,她会出事。我尽力不往坏处去想,可偏偏……” 林未巧也没想到,前几天才说起的人,却已经不在人世,其中落差,谁能接受? 狠狠痛哭了场,余慕烟这才留意到跪在地上的棋哥儿也红了眼,连忙搂在身边,想说什么,却哽咽不成声。 棋哥儿还很懂事地安慰道:“烟姨母不要太伤心,让我娘知道,她也不想看到烟余姨母这般的。” 余慕烟摸着棋哥儿的脸蛋,“好孩子,让你受苦了,以后就在姨母家里住下,以后就是你家了。姨母同你娘的情分,是谁也比不上的。” “我知道,娘在世时,常和我说起烟姨母,说京城里,只有烟姨母是最牵挂她的。” “好,好,让你受苦了。” 余慕烟单独留下桂妈妈问事,让林未巧领着棋哥儿去安置。 林未巧想着,幸好大房是余慕烟做主,但凡陆裕宣还活着,未必能同意收留棋哥儿的。 毕竟燕家蒙难,谁知道会不会牵连其他人?棋哥儿也算是犯官家眷,谁人都多多少少会忌讳的。 但凡燕家在泗州的亲朋会收养棋哥儿,桂妈妈也不用千里迢迢领着棋哥儿到京城来,看棋哥儿一脸的疲惫,可见是吃了很多的苦头。 府里没有合适棋哥儿穿的衣服,毕竟大房没有男丁,她让木瓜赶紧出去买几身衣服回来。 都说经历苦难能让人一夜之间成长,看棋哥儿不吵不闹,还稳重懂事,可见棋哥儿的经历有多坎坷。 领到厢房去,让珠儿去大厨房拿来栗子糕,糯米凉糕,三鲜面,水晶饺,虾子馄饨来。 一见了吃的,棋哥儿再没那么拘束着,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馄饨烫,他又着急,囫囵吞进去烫得不行。 这让在门外偷看的晚姐儿姐妹不禁偷笑出声,她们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就好奇来看看是谁。 晚姐儿捂嘴笑着,跟嘉儿说:“你看看他好好笑……” 棋哥儿要面子,被人笑话,立即就慢了下来。 林未巧怕他吃得太快会噎到,说着:“哥儿慢些,先吃块糕点。”又对晚姐儿说,“姑娘不许捣乱。” 晚姐儿进来说:“妈妈,我才没有捣乱,他是谁呀?怎地这般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