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孙妈妈跟吴大嫂子着急忙慌地回来,说是戚墨台跟郭奶母夫妻把繁姐儿给带回来的。 这提醒了丁氏,“我说怎么发月钱的时候,郭奶母没来领,问人,说是回家去了,原来竟是悄悄去找繁姐儿了,瞒得真严实。” 陆老夫人目光凌厉地瞪了丁氏一眼,真真个蠢妇!明明是早有预兆的,但凡留点心去查查郭奶母的去向,何至于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气归气,陆老夫人还是冷静下来,细细分析此事。她自认为此事做得滴水不漏,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梨花村那地方是何等的隐秘,胡家又是大户,院子多,要藏住个小孩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就…… 还有,戚家怎么会插手此事? 他们突然间就找到繁姐儿,是偶然发现,还是早就知道的?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梨花村那么偏僻,郭奶母是怎么找到的?后者的话,他们是如何知道繁姐儿的藏身之处?莫非是有人泄露出去了? 正当陆老夫人怀疑会是谁泄露出去时,杨嬷嬷急匆匆拿着封信进来,“老夫人,胡家来信了。” 双栖院中。 正房虚掩着门,半开着窗户,正是天阴的时候,房间不明不暗,有着微微的凉意,颇为惬意。 窗户两边挂着把驱蚊的干艾草,窗外种着碧绿嫩叶的薄荷,偶有清风,蝉鸣声声不断。 余慕烟一手轻抚着熟睡的繁姐儿的额头,一手轻扇着鹅毛扇,神情慈爱,眼睛始终舍不得从繁姐儿身上挪开,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边上的林未巧,轻手轻脚地往香囊里装着香草,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笑着说:“夫人放心,四姑娘这下子再丢不了的。” 余慕烟摇摇头,“妈妈,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繁姐儿就这样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四姑娘是真的找回来了,就在夫人你眼前。” “我都不敢闭眼睡觉,生怕眼睛一闭上再睁开,繁姐儿又不见了。” 说着,余慕烟又红了眼眶。 林未巧上前一步,房里只得她们二人,还有个睡着的繁姐儿,可以忽略不计。 林未巧拿了张软凳坐在床边,“有两件要事,得由夫人拿主意。” 余慕烟扇着扇子的手一顿,不解地说:“是什么?” “头一件事就是四姑娘失踪的事。郭奶母说了,繁姐儿是藏在梨花村一户姓胡的大户家中。这户人家,是老夫人的远亲。据胡家人说,是老夫人让他们把繁姐儿藏在家中的。” “这,这怎么可能?繁姐儿可是她的嫡亲孙女啊!” “夫人糊涂了不是,真论起来,老夫人嫡亲的孙女,是二姑娘。以前老夫人待伯爷是极好的,不知情的还只当伯爷是老夫人亲生的。可我们自家人都清楚,老夫人可只有二爷一个亲儿子!” “即便如此,她也不该对繁姐儿下手啊!繁姐儿不过是个姑娘家,不比男子,能碍得了谁?” 余慕烟还是天真少经历,很难相信陆老夫人会把繁姐儿给藏起来。 她苦心道:“夫人,四姑娘是夫人嫡亲女儿,又是头一个孩子,谁人不知道夫人把四姑娘当眼珠子似的来宠着。四姑娘失踪找不到,最痛苦的,莫过于夫人你。说句实话的,老夫人不是要对四姑娘下手,而是要对夫人你下手。” 她分析着,如今大房是余慕烟在撑着,余慕烟在的一日,那伯爵之位的归属便难定,余慕烟想过继的话,爵位便还是落在大房的。 先前陆老夫人联合族中,想借着殉节的名义来逼死余慕烟,余慕烟一死,大房没落,爵位自然而言就落在二房手里。 如此一来,便是名正言顺,旁人还敢说什么。 “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能解决夫人当下的困境。” “是什么事?” “莲姨娘,已经有了两个月余的身孕。” “什,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余慕烟哪还坐得住,声调陡然升高,险些吵到繁姐儿。果然,在她心里,什么事都比不上陆裕宣重要。 她变了脸色,眼中满是质疑与错愕,“怎么会?这,这不可能,莲姨娘怎么会有孕?” 林未巧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恋爱脑果真是世上最难治的疑难杂症。“怎么不能?伯爷生前,确实去过绿竹居一回,夫人你也一直没有给过莲姨娘避子汤,莲姨娘正值年轻,有身孕不是很正常吗?” “还是不能。夫君他……他怎么会让莲姨娘有孕呢?莲姨娘自从进门来,他就不常去,若不是看在长辈的份上,他怕是……” “夫人,伯爷待夫人再如何情深意重,到底还是个男人,也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 看着余慕烟无法置信,泫然欲泣的模样,林未巧简直两眼发黑,喝了好几口茶水,继续说道:“夫人,应当是欢喜才对。这孩子来得太及时。” 余慕烟微微低头,好不苦闷,“妈妈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我喜从何来?” “夫人难道不想保全伯爷留下来的爵位吗?难道要把伯爷引以为豪的爵位拱手让给二房吗?” “可我膝下无子,就是要保住,也无从能保。过继的话……” “用不着过继,莲姨娘这胎,来得及时,就是为夫人而来的啊!” “什么意思?” “若莲姨娘腹中胎儿是个哥儿,那便是大房唯一的男丁,伯爷唯一的儿子,于情于理,这爵位只能由这哥儿来继承。” “莲姨娘当真是有孕了?” 余慕烟纠结的是莲姨娘居然会怀上陆裕宣的孩子,但她再怎么纠结,再怎么无法接受,是断断不敢去怀疑莲姨娘会偷人。 单纯也有单纯的好处,不会往复杂的方向去想。 林未巧嘴巴都要说干了,“这般要紧的事,我怎会欺骗夫人?夫人不相信我,也相信马郎中的医术吧?夫人不信的话,再请几位可靠的大夫来诊断。” 余慕烟没话说,怔怔地望着前面,喃喃道:“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