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空手套白狼

“你这是……” 见到方明拿回来一个用绳子穿成的小本子，方勇不由的有些疑惑了。 不过，这大冷的天，方明也没有打算要详细解释自己的想法，而是翻开了那个简易的联系目录，手指在上面轻轻滑动，不一会儿，就在一个名字前停了下来。 “爱民造纸厂！就它了！” 方明脸上露出一个难以掩饰的笑容来，然后便又坐进了三轮车的车斗。 等两个人到达了造纸厂，方勇还是有些回不过来神，他轻轻的推了推车斗里的弟弟： “咱们来这儿是……” “当然是进货做买卖啊，要是光用三轮车给人拉货，那猴年马月才能把钱还上？” 方明耸了耸肩膀，在方勇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很是理直气壮的说道。 “进货？” 方勇有些被方明吓到，喉结不由得动了动： “你没开玩笑吧，咱们俩刚才吃的那顿饭，就已经把今天带来的钱花去一半了。” “当然没有……” 方明很是神秘的笑了笑，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向了造纸厂的大门： “没有本钱，咱们可以赊账啊！” 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太过单纯，空手套白狼什么的，实在是太超乎他们的想象力了。 方勇大概不会想到，到了三十年后，借钱不还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那时候，银行为了收回借款，更是会尽一切可能帮助你创业。 咚咚…… 随着方明敲响了造纸厂的大门，方勇却是始终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太对劲，他像是一根柱子一样站在原地，看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不耐烦的打开了造纸厂的大铁门。 “谁呀，什么事儿？” 在他的眼中，自己的弟弟似乎忽然就化身成为了走街串巷兜售针头线脑的相商小贩，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从口袋里面熟练的拿出赵立军刚带来的丰收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大爷，我们是来进货的……” 方明一边说着，一边弓着腰，掏出火柴给中年男人点燃了烟。 “进货……” 中年人听到这话，难免莫名其妙起来。 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接过方明递来的卷烟，徐徐吐出一口烟雾，语气很是温和的道： “那不好意思了，我们厂是国营厂，只给各大百货公司和南方的大城市供货。 你想要在我们这儿进货，恐怕得从厂长那儿拿到条子。” 这意思很明显了，人家厂里的东西根本就不愁卖，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卖方市场。 听到他这么说，方明这下子更是不能放弃了，他直接把手里的整包烟都拍在了大爷的手上。 不过，大爷似乎是觉得这事情办不来，所以连忙摇起了头，说什么也不打算接下方明送上来的东西。 “大爷，你说的这些，我当然都懂……我们也就是些做小买卖的，哪能和百货公司相比。 不如这样，您看看，有没有不合格的残次品，卖相还算不错的，让我们挑一挑？” 见大爷似乎要把自己拒之门外，方明赶紧又贴了上来。 当然了，他一开始，也没指望空手套白狼的时候，能把人家的正规产品给带回家。 现在的信息和物流都极不发达，哪怕是一些残次品，流落到周边的县城，也是有相当大的差价可以赚的。 而大爷这边，先是定定的看了看这个市侩的像是一根老油条一样的年轻人，然后又打量了眼眼前的那包香烟，终究还是没忍住诱惑收进了口袋里。 “咳……” 他四下扫了一眼，发现没有什么其他人，赶紧轻声耳语了一句： “那就跟我来吧！” 方勇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不过三分钟不到的时间而已，方明竟然就把事情搞定了？ 他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地眼睛，心里面不由得纳闷，这小子都在学校里面学了些什么东西？ 不过，眼前的一切显然不会给他机会再思考那么多了，他赶紧推着三轮车，跟着前面的两个人进了厂子，一阵左拐右拐之后，没一会儿就在一座仓库跟前停了下来。 哗啦啦…… 随着仓库上的锁链解下，仓库的厚重铁门被推开，仓库中琳琅满目的货品露了出来。 数不清的贺卡，挂历，年画，对联……中国结，没有拆封的纸灯笼等等，全都映入三人的眼帘。 现在正是腊月，距离过年只剩下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如果真的能把这些东西拉到周边的县城，那岂不是要发财了？ 方勇感慨之下，下意识的望向了身边的方明，这小子在一开始就直奔这里而来，这直觉……简直敏锐的可怕！ 见到这堆满了整个仓库的货物，方明也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那个啥，大爷，我们这一次带的钱不太够，所以能不能……” 说到这里，方明的脸色略微有些尴尬： “能不能先货后款…… 等我们把东西都卖出去了，再来跟您结账。” 眼见老大爷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善，方明赶紧的又拿出两盒丰收来，轻快的塞进了大爷的口袋里。 “我是丹河师范的学生，就在这附近上学，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么点钱骗您。 不信你看，这是我的学生证。” 为了增加大爷对自己的信心，他又匆忙拿出一个绿皮的小本本来，面带笑意的交到了大爷的手上。 感受着口袋里有些鼓胀的两包香烟，大爷的表情这才又和缓了一些，他先是瞥了方明一眼，然后打开了那本学生证，轻轻地点了点头。 “行，我就信你一次！” 大爷把学生证交回到方明的手上，用下巴指了指那占地足足上百个平方的货品，悠悠的吸了口香烟： “我也不瞒你，这些东西本来都是要被销毁的了。 现在既然能废物利用，自然也是件好事。 这仓库里的有一件算一件，不管大小好坏，你出八分钱就行。 至于卖的时候能卖出多少，那就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 时间有限，方勇和方明和大爷道了声谢，很快就在仓库里面蹲下了身子忙碌起来。 其实，这些所谓的残次品，大多也只是缺了个角，或是多出几个错别字，又或者是印刷版面不能统一。 这在工厂的严格指标之下，确实算的上是“不达标的残次品”，但对于这个年代才刚刚吃饱饭，每年吃肉的次数都极为有限的老百姓来说，又哪里会计较那么多。 现在才刚刚开始实行菜篮子工程三年不到，只有一些大城市，在过年的时候能看到绿叶蔬菜。 其他的小城市和乡镇，就只剩下土豆，地瓜，萝卜等应季蔬菜。 现在马上就要过年，只要方明把这些有瑕疵的年货在价格打上一个折扣，那大家伙的选择……已经显而易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