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垂眸望向苏玉莲怀里的江蕴秀。 苏玉莲也双眼微瞪,赶紧侧脸看向江蕴秀的脸。 江蕴秀嘴唇翕动,又唤了一声,“甜宝” 眼皮颤动,却仍然未睁开。 一声甜宝,让老太太和苏玉莲直接热泪滚滚。 是永荷!! 是永荷无疑了!! 倒是奶团子,一整个呆住了,不确定的上前两步,仰着小脸想问姥姥,却看到姥姥泪流满面,双唇颤抖,又闭上了小嘴。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坐到床沿,握住了江蕴秀的手,“永荷娘的永荷” “是你回来了对吗?” 苏玉莲直接发出了压抑的低泣声。 江蕴秀的手,突然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眼睛终于撑开了一条缝。 老太太的泪珠子一串串下落,屏息盯着眼前人。 奶团子也瞪大了眼睛,小手不安的揪住了衣摆。 无边的黑暗,像是被戳破了口子,刺目的光争先恐后的泄进来,让江蕴秀刚睁开的眼不适的重新合上。 适应了好一会,江蕴秀才敢大方睁开眼眸,一张刻入灵魂的脸映入眼帘。 鼻头猛然一酸,泪意便模糊了双眼。 “别哭” 老太太心疼的皴裂开来,赶紧伸手捧住了江蕴秀的脸,“孩子,你刚醒来,别哭啊,娘和大嫂都在呢!” 岁月刻痕的脸上,激动欣慰怜爱疼惜各色掺杂。 这样一张日思夜想着的脸,叫江蕴秀如何忍得住眼泪? 老太太劝人不能自劝,喉咙里已经颤鸣开嘶哑的哭声,情不自禁的拥住了自己的孩子。 虽然眼前的孩子已然不是自己熟悉的容貌,可来自灵魂的习惯,却体现在举手投足和细微的表情里。 这就是她的永荷。 江蕴秀虽然醒来,可浑身失力,连抬起胳膊回拥母亲都做不到,用尽力气也只能紧紧攥握住母亲的衣角。 哪怕是手心里的衣角,已经足以让她安心。 余光朦胧看到床边的小人儿,江蕴秀心口一窒,不做多想便松开母亲的衣角,朝小人儿伸手过去,张开五指,“甜宝” 声音小的连她自己的都听不清,可她却看到小人儿身子一动,就靠近过来,小手伸过来,穿过自己的指缝紧紧扣住。 老太太似有所察,赶紧松开了自己的孩子,给她们母女腾开视线和空间。 奶团子小表情里还有些懵,可看到江蕴秀还是咧开了小嘴,“阿秀姐姐,你醒啦!” 小小的人儿大眼睛里星芒闪闪,都是对自己醒来的高兴,她还不知道,自己小手抓着的,不是阿秀姐姐诶,而是那个残忍的凛冬,眼睁睁看着她受虐于钱家人,却再也无法护她分毫的娘亲。 江蕴秀心中千言万语,却手口无力,只能含着眼泪一瞬不瞬的看着奶团子眨了眨眼,泪珠随着眨眼簌簌触面而落。 每一滴都像砸在奶团子心头,小小的胸口堵堵闷闷的,却一直保持着咧嘴笑,“阿秀姐姐不哭嗷,你不会有事啦,姥姥、舅母还有宝都会保护你的,坏蛋不敢再来欺负你啦!” 江蕴秀手里微微使劲,握了握奶团子的小手以作回应。 奶团子连忙也回握了两下,伸出另一只小手,覆在江蕴秀手上。 “宝,阿秀姐姐刚醒还没有力气,可能说不了太多话。” 见闺女虚弱至极,想来醒来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老太太赶紧帮闺女和奶团子解释道。 奶团子点头,小手拍拍江蕴秀的手背,“阿秀姐姐没有力气就不说话,等阿秀姐姐好了,宝天天陪姐姐说话好叭?” 江蕴秀眼底晕开一抹母性的光,赶紧轻眨了两下眼睛回应。 苏玉莲连连解释,“看到没乖宝,姐姐眨眼睛就是在和你说好呢!” 奶团子漾开笑脸,捧着江蕴秀的手在脸蛋子上贴了贴,“宝看到啦——” 甜脆的童声夹杂着妇人的温暖絮叨,让江蕴秀心中踏实,眼皮子也愈发重起来,随着一阵眩晕的拉扯力,她再次遁入无边的黑暗。 “姐姐” 空灵的声音在压抑湿冷的黑暗里显得格外凄凉,却又带着一丝羡慕和欣慰,“看到你们全家团聚,真好” 叶永荷想哭,想伸手拥住声音的主人,却因为彼此都是虚无缥缈的灵魂而无力做到,“阿秀,你哥哥也在等着你,你为什么不肯” “姐姐,我对这人世早已厌倦” 空灵的声音愈显凄凉,“我只想去寻母亲,只求她能再抱我一次,让我带着温暖的记忆遁入轮回” “来生为花草鱼虫也好,清风白云也罢,只求不要再生而为人。” 叶永荷的魂魄无声落泪。 从和江蕴秀共享一体的时候开始,她便被迫感知着她身心的每一丝疼痛。 数九寒冬月,着单衣被罚跪在白雪皑皑的院中,冻伤了手脚膝盖就罢了,寒气入体钻骨,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咳疾却从此如影随形,一入秋便要着上冬衣。 三伏酷暑,被罚在烈日之下,守着火炉给嫡女熬煮清火粥,中暑昏阙也没有一个下人搀扶,还会因为失职将粥熬糊了被鞭挞斥骂。 诸如此类,多不胜数。 明明江府奢贵的连下人都能在外吆三喝五,偏偏失了母亲庇佑的娇贵嫡女,却只能日日在水火里挣扎求生。 甜宝之泪,一滴可治伤,十滴便可将只有一丝气息之人起死回生。 可江蕴秀饮下那么多灵水,还有甜宝几滴眼泪,依然无法清醒。 哪怕刚刚饮下的足有二十来滴,也只能让她勉强醒来,便是因为这幅身子五脏俱伤,骨血俱焚,就连身子里灵魂也残破到无法凝聚成形。 叶永荷身为人母,一来痛江蕴秀之痛,二来江蕴秀的遭遇让她想起了甜宝在钱家的遭遇。 甜宝和江蕴秀,同样都是因为失母,而活的无比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