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母亲再世时,能得老太太这样一闺中密友,又何至于因为深陷江家污糟之地郁郁寡欢而去? 只怕会果断和父亲割袍断义,肆意随心而活,哪怕穷困潦倒也不会违背良心。 亦或者会在后院韬光养晦续存实力,和自己如今一般,借江家的势力,不动声色不露马脚的施财行善,替江家族人赎罪。 可惜了 好在贵人虽迟遇,却没有失之交臂。 “贵客入门,当真是热闹非凡啊!” 众人正一人一句骂江承业骂的正爽快之时,白罡和弘远带着三个小尾巴踏进院子。 白罡和弘远一左一右的牵着奶团子的小手,和屋里的叶家人一般无二,笑的开怀。 “阿罡啊,快来快来,娘介绍你认识认识!” 老太太赶紧起身,拉着江承文的衣袖就推上前,“这个就是我同你信中提起过的江承文。” “阿文啊,他是甜宝的义父白罡,年长于你,你可唤一声白大哥。” 江承文连连恭敬拱手,“白大哥!” 白罡笑着回礼,“承文兄,你我能在叶家相识,那便是缘分,以后亦是朋友。” 江承文点头认可。 能被叶家邀约来团年的,必定都是深交。 虽然和眼前这个白大哥是初次见面,但却是不用考究,可以直接纳为友人的。 “来来来,大家都搭把手,赶紧把菜都端上桌,咱们好团年咯!” 苏玉莲放好药箱,乐呵呵的吆喝了一声。 “团年咯——” 奶团子和双胞胎在大人膝下欢快的穿梭着,瞬间把年的氛围哄抬上来。 大人们纷纷到厨房门口帮忙,端菜拿酒,笑声不绝。 老太太被拥到上位坐下,弘远和白罡江承文依次坐在她左手旁,中间还夹杂着个奶团子。 叶永忠苏玉莲一行,按大小排序坐在了老太太右手边,双胞胎坐在父母和两个叔叔中间。 待一家子坐定,便齐齐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嘴角一直挂着笑,眼底却有晶莹闪烁,“不容易啊” 随后喉咙便有些嘶哑,“咱们一大家坐在这里团年,不容易啊!” 一句话,惹的众人纷纷红了眼眶。 是啊,一路走来,实在是不易。 叶家被流放之际,哪里想过能活到这个年尾? 弘远亦是恍然若梦,想去年三十之际,他还愁着如何让霍家军上下的兄弟们吃上一口饱饭,可现在竟然有家有女有酒有肉,就连霍家军的兄弟们今日也有荤腥团年,简直是天赐的幸福。 白罡则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自己的妻,虽然她如今不在身边,但已经奔赴新生,且自己手里还攥握着甜宝的小手,虽仍有遗憾再也无法弥补,但于眼下的他来说已经足矣!! 江承文不动声色的咬了咬舌尖,很疼。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若妹妹在,就更完美了。 自从父亲让他给江承文当奴仆的那日起,他便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翻身的一日。 毕竟这个人世已经破败不堪,他不信有人能越过江家的权势来救赎自己和妹妹。 可没想到,如此破败的人世,竟然还有人不甘放弃,试图执针缝补。 叶家是,弘将军是,他亦是得以新生,被赋予缝补这人世的资格。 “所以,我们要珍惜。” 老太太眼神动容的端起门前的酒盅,“要珍惜当下,珍惜身边每一个得而不易的友人” “来,这团年的第一杯酒,敬我们相识相聚的缘分。” 所有人纷纷举起酒杯。 奶团子和双胞胎虽然不能喝酒,但苏玉莲已经提前给他们的酒盅里满上了温水,所以也伸着小短臂努力将自己的酒盅和大人的挨近。 瓷白的酒杯在饭桌上空聚拢成花,炫人心目。 第一杯酒,尽饮下。 老太太笑容更甚,一一扫望了一圈孩子们,随后眼底添了一丝遗憾,“若冷霜和婉儿他们在,那便更好了” 说着和苏玉莲对视了一眼。 虽然冷霜和婉儿人不在叶家,但她们也没有落下她们任何一个。 三个娃娃奔走穿梭,给大人们重新斟满了酒。 “这第二杯酒,敬那些因为大义奔走在外,无法和家人团年的友人!!” 老太太话落,所有人再次举杯。 末了,老太太眼底漫上希冀和坚定,“第三杯,敬我们的未来,希望我们能在夏周盛世安宁时,依然不离不弃,同心聚首举杯畅饮!!” “不离不弃!!” “同心聚首!!” 一家子都齐齐动容举杯,碰杯只是,酒水荡洒交融,仿若将这一桌子人的命运都交织到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三杯酒,尽饮下,从此福祸共享,共同进退。 赣州郡,恶人寨。 寨子里的土匪正围凳,七八聚桌,喝酒划拳,粗声狂气的吃着团年饭。 整个寨子里都是煽动的人头,甚至没有桌子凳子的,都满不在乎的坐在草窝里,照吃照喝不误。 一眼扫望过去,有千人之众。 桌凳拥挤,中心却空出来很宽一块,摆着一张不知道那个贵胄家中抢来的八仙桌。 八仙桌上鸡鸭鱼肉一应俱全,上首坐着一个一身紫色长袍,黑色大氅的女子。 女子冠束着利落的高马尾,眉眼清丽无双,只不过左颊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下一直蔓延到下巴,瞬间给清丽的颜色添了一股狠厉,一双丹凤眼冷厉逼人,仿佛只要与她对视便会被割伤戳穿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此刻,她正恹恹的看着满桌的荤腥,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碗里的白饭,迟迟没有伸手夹菜。 “大当家,这烤鸭可是你最爱吃的京香楼那家的,我抢来一直拿袄子包着,还热乎着呢,你快尝尝!” 女子身边的小喽啰殷勤的给她扯了个鸭腿,献宝一样送到眼前,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鸭腿放碗里,别再来烦我,去下边喝酒划拳团年去!” 女子眼皮抬也不抬,冷冷驱逐。 “好好好,大当家有什么就吆喝一声,我随时过来。” 小喽啰连连点头,恭敬的把鸭腿轻放在女子碗里,瞬时闪人。 女子凝视了鸭腿好一阵,终还是拿起来咬了一口,原本就寂寥的眸子又暗了暗。 同样的肉,今儿入嘴怎么就那么寡淡无味呢? “啾——” 一声鹰啼划破天际。 女子眼底骤然一亮,瞬间便丢了筷子,便朝寨子上方的山林里飞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