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深谙人心,却猜不透一个娃娃的行为想法。 甜宝认人的样子他见过,本以为在自己和弘远之间,甜宝至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 可怎么也没想到奶团子竟想一碗水端平。 如何端的平! 撵不上叶家人在甜宝心中的分量,他心服口服,可和甜宝只有一面之缘的弘远相比,分量竟一般无二,这让他心中很是憋屈。 相比白罡的阴郁,弘远则忍不住为甜宝的举动欣喜。 他很有自知之明,甜宝只不过是怜悯自己断手不便罢了,可依然控制不住心头的莫名雀跃。 叶永礼顺手把甜宝的小凳子搬了过来,让奶团坐在白罡和弘远中间,自己则去了母亲那一桌。 虽然坐的齐整,但一家人对眼前美味的吃食心不在焉,纷纷伸长了脖子注意着奶团那桌的动静。 奶团子左看看弘远叔叔的面色,回之以甜甜的笑脸。 然后扭头右看,发现白罡叔叔的脸臭的很,咧开的嘴角收拢了一些,踮起小脚,伸出小短手,把白罡的嘴角拨出上扬的弧度,“叔叔笑,像宝介样。” 说完就把小嘴咧开的大大的教他,“介样,真好看!” 一句真好看,瞬间让白罡心里的憋屈泄了气,他眼底闪过一抹无奈,顺着奶团子的手,扬开了唇角。 甜宝小心翼翼的放手,见白罡笑容还维持着,大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欢快的拍着手,“叔叔笑起来,真好看吖!” 又看看弘远叔叔,见他没什么不高兴,奶团子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抓起小筷子给两人夹肉肉。 “白叔叔,一块!” “弘远叔叔,一块!” “白叔叔再一块!” “弘远叔叔再一块……” 奶团子努力维持公平和谐,不知不觉间白罡和弘远二人碗里就堆的高高的。 叶家人自家人眼神对视,忍不住松了口气。 再多的龃龉,相信也会被他们家甜宝的天真纯善化解。 双胞胎心惊胆战的表情也松弛下来,心里忍不住为妹妹摇旗呐喊。 虽然他们人小,却也能很清晰的察觉到白老爷和弘远叔叔哪个都不好得惹。 白罡和弘远眼神对峙间仍然夹带着刀枪棍棒,但是和甜宝对视时又会不约而同的换成笑脸。 为了不让奶团子操心,两个互生不满的人,竟默契的没有再发生争端。 一顿饭,在奶团子的左右兼顾中,总算安然无虞的结束了。 吃完了饭,弘远一行便要告辞。 老太太赶紧交代了三儿子一番,叶永礼赶紧去找麻袋套牛车,帮弘远一行送粮。 南星南月也出门候在了马车跟前。 “婶子,方才我说的话,你心中可有决断?” 白罡望向老太太,握着奶团子的手没舍得松开。 老太太眼底微闪,轻叹了口气,“白老爷,这黄沙村明明已经归你所有,你却没将我们所种的百亩地收走,这份体恤,我老婆子已经感激不尽。” “可我老婆子还是想厚着脸皮和你商议几句,可行?” “婶子说来听听。” “白老爷,冒昧问一句,你买下这黄沙村,所为何用?” “……” 白罡握着甜宝的手紧了紧,好一会才应到,“明日就会有人过来黄沙村建白家别院,供我日后过来小住散心。” “噢……” 老太太心里感慨,富贵人家果真是任性,买下方圆两百里,只为了建个别院偶住散心! “白老爷,如此一来恐有些浪费,依老婆子拙见,白老爷可以招募一些佃农过来开垦荒地,由我们村的人教他们种洋芋。” “洋芋产量高,亩产可达二十石,白老爷可以给佃农亩三石作为工钱,这样不仅白老爷可以自产自销做无本的粮食生意,亦可以让这些佃农填饱肚子,也算两全其美。” “白老爷以为如何?” 白罡望着老太太,眼神闪过一丝惊诧,“用洋芋充当工钱?一旦如此,这些农人定会把洋芋带回村自行耕种,如此高产的粮食,若在各村泛滥耕种下去,不出半年,洋芋就会和寻常粮价一般无二,甚至更低,皆时你们那百亩洋芋可就甭想再卖出好价了!” 洋芋之稀罕,连他这个富可敌国的人都忍不住心动,买下黄沙村,一来确实为了靠近奶团子,二来也是为了借着恩人之名,让叶家答应将这百亩洋芋只售于他。 可眼前的老太太不仅要帮他开荒种洋芋,显见还预备将这样的稀罕之物流通出去。 老太太笑了,“无妨,上次我们卖给刘记粮铺的价格,也只是两文一斤。” 白罡惊诧,“两文?为何?” 那刘记粮铺随便倒手转卖,可就是成千上万的盈利! 寻常百姓人人皆知洋芋金贵,何况这叶家流放之前是一方父母官,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价值! 这家人莫不是傻的? “白老爷有所不知,母亲志不在利,而是想让这天下百姓都能有饱饭可吃,可我们毕竟是小门小户,若要将这洋芋平价流入百姓手中耕种繁衍,只会举步维艰。” 叶永忠接过了老太太的话茬,语气里都为有这样的母亲自豪,“好在我们遇到了刘记粮铺这样的良商,愿意以两文进四文出,将这些洋芋转卖到普通百姓手中。” 白罡满眼复杂的看了老太太一眼,“无商不奸,婶子只怕是被这刘记粮铺哄骗了。” “空口无凭自然是不妥的,母亲和那刘记粮铺签了契约,契约在府衙过了明路盖了官印。” “契约里写明了,我们黄沙村这百亩地的粮食只能卖给刘记,为期三年,若卖给旁人就要赔付他们万两银子。” “若他们违背约定私将洋芋卖高价,也是要赔上他们东家的半数身家的。” 叶永忠和老太太下意识对视,话是这样说,但母子俩的神情透着微不可见的复杂。 契约是签了,但是在如今官商相护的境况下,也只够约束君子。 那刘记粮铺的掌柜东家是不是君子,流通到中原的粮食到底做何价钱,以他们眼下之力也无法得知。 想到这里,老太太眼神落在奶团子身上,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面上的复杂顿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