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唤,谩骂,毫无底线的偏心,还有永远干不完的活,从记事起一直延续到两年多前。 那时的他无论怎么做,都是被至亲打压并排除在温暖亲情之外的那个人,明明生而为人,却活的猪狗不如。 甚至捡来给他作妻的女子,也因着他跌入了地狱,多么温婉善良的女子啊,明明自己已经深陷泥潭,自救和救赎旁人的心,却从未坍塌分毫。 是她一点一点的用智慧和温柔,擦明了他被蒙蔽已久的眼和心,让他懦弱不知反抗的身躯长出了脊梁和逆骨。 他要护着自己的妻,带着她逃! 可当时的他蠢笨如猪,不懂隐藏那刚破土就疯长而出的觉醒,立刻让那家人察觉端倪,他们险恶到用一碗迷药将他充军。 被一盆凉水浇醒后,一睁眼他已经身处这片荒芜之地的新兵营之中,还浑噩不知所以然,就被塞了兵戈套上了盔甲,当做人肉盾牌上了前线。 飞扬四溅的鲜血糊了双眼,密不透风的羽箭把薄盾扎成了刺猬,满地的残肢头颅,不费摧毁之力撕裂了他那方狭隘的认知,强行让他看清,以前所有的苦难和绝望,在战场的沉重面前,轻飘不值一提。 即便求生欲强烈到爆体,可他依然失去了一条臂膀,九死一生。 就在被当成战死的尸体丢进万人尸坑的时候,义父发现了并救了他。 也因他放不下自己的妻,执念于想回那个家救她出泥潭,这才活了下来。 可一旦踏入军营,不管何种方式离开,都以逃兵论处,当场斩杀! 义父保了他。 只因为,所有被当做肉盾推到最前头的新兵,只有他用尽全力活了下来。 这样的人,加以调教训练,将来定可以一敌百。 他哀求义父,放他去救他的妻,义父什么话也没说,塞给他一封信,一封被殷红染透的血信,说是军医给他医治的时候,从他贴身衣服里搜出来的。 信是那家人专门给他留的,满纸讥讽得意不加掩饰,说送他去充军的当晚,就会将他心爱的妻活埋,还祝他早日战死沙场,去阴曹地府寻他的鬼妻。 信的目的很简单,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那家人的目的达到了,血信于他来说形同利刃,直接将求生的意志砍成了两半。 义父不容他心死,带他去军医营帐,亲眼看那些被尖刀开膛破肚,缺胳膊少腿,被羽箭扎成了马蜂窝,却依然吊着最后一口气哀求军医救命的战士。 带他去看残军,瞎了一只眼少了一只耳的,或脸被伤疤生生劈成两半的,更有有缺胳膊断腿还吊着渗血绷带的士兵,凑成了一个千夫阵。 每个人都用自己完好的那部分身躯,拖带弥补着另一部分的残缺,认真操练,只待敌人攻来时,作为肉盾冲在前头,为后面的军队争取一点时机。 义父说,非要死,就连身带心死在战场上,或许能以一人只躯救下成百上千的人,这样才死有所值。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被义父简单粗暴的方式缝合了心志气。 再上战场,义父给他的残臂上缠了一方血染袖章,若活着回来,这就是专属于他的胜利勋章,若不幸战死,即使面目全非尸首分离,义父也能从万千尸骨中找到他,带他回来。 此后,他把每一次战场杀敌都当成了死亡之舞,从来没有存活着回来的念头,敌人多杀一个算一个,战友多救一个是一个。 两年的金戈铁马,苦寒厮杀,红袖残臂让敌人闻风丧胆,更是臣服了荒疆的军心。 他成了军营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领,将前程往事埋葬,一颗心只装的下三军和荒疆。 可现在,看着树下人影绰绰,欢声笑语,那张尘封在心底的脸越来越清晰,竟和树下那家人中的每张脸都肖像重叠。 有奢望在脑海一闪而过,让他瞬间清醒,听力逐渐清晰。 “将军?将军!” “将军,他们走远了,要不要跟上去?” 其他人皆已落地,仰着头在树底下唤他。 弘远恢复心神,从树上飞身跃下,“走,跟上他们。” 叶家一行回村时,所有村人都围在叶家门口,对着几辆豪华马车指指点点。 “姜婶回来了!” 有眼尖的村人看到姜老太太一行走近,激动的喊出了声。 人群立刻散开,露出了两个丫鬟和四五个随从。 姜老太太见状,直接惊缓了步子。 被她牵着的奶团子直接停住了,瞪大眼睛看向两个丫鬟。 还没容她的小脑瓜反应过来,两个丫鬟就激动的朝她奔过来,“甜宝小姐!” 甜宝眼睛猛然睁到最圆,“姐姐?南月姐姐!” 下意识就撒开了姥姥的手,哒哒朝丫鬟们跑过去,直直的扑进了南月的怀里,第一时间捧起南月的脸,忽闪忽闪的打量了好一瞬才咧开了小嘴,“吖!没错,真是南月姐姐吖!” 南月满脸惊喜笑意,“甜宝小姐竟还记得我?” 另一个丫鬟羡慕极了,也小心翼翼伸手讨抱,“甜宝小姐,你记得南月,可还记得我?” 甜宝眼神从南月脸上落到她脸上,歪头想了好一会才咧嘴喊道,“南星姐姐!” 小短手带着小身子倾过去,让南星喜不自胜,甜宝小姐也记得她! 距上次白府一别,已然跨季,她们和甜宝也只相处了短短几个时辰,更何况白府丫鬟们的妆发服饰模样都一模一样,难为这么小的奶团子不仅记得她们,还喊出了她的名字。 怎能让人不爱! “娘,他们是白府的人,就是上次救儿子出来的白府。” 见老太太一脸疑惑,叶永孝赶紧解释道。 老太太面色一紧,“白府?” 竟是白府的人? 看着白府偌大的阵仗,她眉头锁上一层担忧。 两个儿子说过,白府的那个老爷想认甜宝做闺女,后来认为甜宝养不熟,才作罢。 今日为何突然造访黄沙村? 正想着,马车的门帘被小厮撩起来,一个月袍男子躬身从马车上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