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一个多月的艰辛跋涉,李小牙等人终于将粮饷运到大同府,受到了大同巡抚张文锦的热烈欢迎。 大同府城比李小牙想象中繁华多了,毕竟是代王一脉的藩地。 初代代王乃是太祖第十三子,首封豫王,后改代王,初代代王一生大起大落,倒是很精彩,子孙后代世守大同。 张文锦将李小牙请进都御史府,设宴隆重款待。 宴席间,李小牙拐弯抹角询问了大同兵士生乱一事。 张文锦自言兵乱已平息,生乱的将士全被拿下行都司大狱了。 言谈间,李小牙能感受到张文锦乃是一个很刚愎自负的人,凡事都是独断独裁,只听得进媚言,听不进一点忠言,他并没有因为李小牙是特使,而询问其生乱将士的处理意见。 大同没有总督总制,镇定太监也刚撤了,巡抚张文锦在大同一手遮天,没人能制约,权力太大了,除了代王以外,他谁的面子都不给,而大同总兵已被他架空了。 这一点让李小牙很意外,原以为张文锦控制不住大同的将士,所以派不出援兵,没想到恰恰相反,大同的兵权居然被他牢牢控制住了,将士的生杀大权全被其一手掌控。 张文锦没有及时派兵支援,好像真的是去巡视兵堡修建,没有看到信。 不可否认,张文锦确实很有能力,不然怎么能架空大同总兵,朝廷任命其为大同巡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此人太刚愎了,行事也很武断,明明是巡抚,士兵生乱,却不想着抚,而是直接拿下狱。 对待将士如此粗暴,不怕将士造反吗? 边军将士军纪散漫,确实需要严厉执法,但严厉跟粗暴是两回事。 俞谏治军也很严厉,但并不粗暴,一名好的统帅,一定要懂得爱护士兵,这样士兵才能为你卖命。 当然了,张文锦是一名文官巡抚,不懂爱惜士兵也情有可原,提督军务本就是监察惩治违反军纪的将士,所以他粗暴的惩治生乱将士,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他唱黑脸了,却没有一个唱白脸的人,将士心中的愤怨没人安抚,只怪如今的大同总兵太无能了,让张文锦制得死死的。 长此以往,必生大乱。 张文锦领李小牙视察新建兵堡的时候,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大同的镇守太监刚撤了,不出意外,皇上可能会任命你接替其位镇守大同,我们以后一定要精诚合作。 我镇守你妹啊! 内有虎豹,外有豺狼,大同府危险的一逼,留下当镇守,随时都有可能小命不保。 李小牙返回驻地,叫上常书堂连夜卷铺盖跑路。 就这样,李小牙只在大同府逗留了三天,写了一封奏折,便开溜了。 张文锦傻眼了,这货不是特使吗?不是来协助他处理大同兵士生乱之事的吗?咋屁股都没坐热就溜了? …… …… 京师,御书房。 嘉靖看完李小牙的奏折,目露愕然,让他去协助张文锦处理大同兵士生乱一事,他居然只在大同逗留三日就走了?理由是严重水土不服,吃不消,拉不出,皮肤干裂,四肢无力,头昏眼花,头顶生疮,脚底流血,再多留两天,恐怕就要驾鹤西去了…… 黄锦看完李小牙的奏折,哭笑不得,圣上刚想拟旨任命李小牙为大同镇守,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溜了? “算算时日,李小牙这会儿,已回到北直隶了。” “……” 嘉靖修养很好,很少动怒,至少表面上很少动怒,但这次是真生气了。 “这贪生怕死的狗东西。” 黄锦忍俊不禁地笑了,显然李小牙已看出关外鞑子跃跃欲试,欲谋不轨,而大同镇内乱象频发,军心不稳,如此内忧外患,以李小牙的性子,果然选择开溜了。 “圣上,您没有读出李小牙奏折中的言外之意吗?” “什么言外之意?” 黄锦幽幽的道:“张文锦在大同一手遮天,为人略显刚愎,李小牙根本就插不了手,您遣他督运粮饷过去,顺便协助处理兵士生乱一事,而生乱的士兵全被张文锦拿下狱了,也确实没他什么事了,只怪我们的圣旨下得晚了。” 嘉靖又重新看了一遍奏折,确实能嗅到一丝幽怨,气也消了一点,冷哼道:“既然李小牙不愿意镇守大同,那就让他去广东,协助汪鋐跟刚被我们打败的佛郎机人交涉。” 黄锦点头笑了,这是让李小牙去敲诈佛郎机人吗?这个他倒是很擅长。 …… …… 黄锦低估了李小牙开溜的速度。 嘉靖看到奏折的时候,李小牙领着一群锦衣卫已经快到南京了。 李小牙离开大同,便抛下了常书堂,反正有大同镇的将士护送,他自己领着锦衣卫,快马加鞭,以迅雷不及掩耳响叮当之势,杀回到北直隶通州,冻结的河道刚刚开通,他们就登上了返回南京的大船。 大船上,春风拂面。 李小牙站在甲板,眺望着远方,幽幽的道:“不知道常大人此时到广昌没有?” “……” 麻子没心没肺的道:“估计快到了。” 李小牙挖了一下鼻孔:“希望常家父子能活着回来。” “听您的语气,好像不是很期盼?” 李小牙虎着脸:“谁说的?老常如今是我们屯田所的同僚,不管以前有何恩怨,他现在是我们的人,没有了老常,我们以后出差,谁给我们记账算账记笔录,帮我们写各种头疼的公文?” “也是。” “谁替我们去踩可能会坍塌的茅房踏板?” “……” 程白羊在一旁哭笑不得,可怜的常大少爷,在他们千户大人的心里也就这点作用了。 李小牙一拍大腿:“忘记提醒常大人了,我们将阵亡民夫的骨灰存放在广昌的义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带回来?” 麻子回道:“我提醒过了。” “那就好。” “民夫的抚恤,我们发吗?” 李小牙点点头:“虽然民夫是南京户部征的,户部会发抚恤,但此行领头的是我,所以我们也发一份抚恤。” “知道了。” 李小牙看向远处的渡口,心中略显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离开南京两个月了,要不是抛下一群小短腿,他们至少还要晚大半月才能回到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