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黎棠来到了大钱赌场门口。 这个点,正是大钱赌场热闹的时候,黎棠现身时,门口看守的打手都愣了愣。 要知道,不过就是十天前,他们曾大肆追捕黎棠和她的妹妹,他们中哪怕有曾经跟黎棠不熟的,这会儿都熟悉这张脸了。 他们都没想到,黎棠怎么这么大胆子,竟然还敢出现! 黎棠往前走了两步,见他们没拦自己,脚步一顿,又退了回来,疑惑地问:“你们是不认识我了吗?没想到就这么点时间没见,我就过气了啊!” 打手们这才反应过来,但偏偏黎棠是主动送上门的,他们突然抓住她好像也不合适,因而两人盯着她不放,一人往上汇报,没一会儿,周豪就匆匆出现在了门口。 周豪冷脸说:“陈爷要见你。” 黎棠点点头:“麻烦带路。” 周豪当着打手们的面检查了黎棠随身携带的物品,就一个手机塞裤子口袋里,身上连个刀片都没有,这才领着她上楼。 等离开了打手们的视线,周豪才避开监控低声说:“小祖宗,你都跑掉了,怎么还自己送上门了啊!” 黎棠微微一笑:“谁叫我贪心呢?虽然我已经成功带回了我妹,但我还想找回我妈妈他们啊!” 黎棠的话让周豪无话可说,想找回自己的家人又有什么错呢? 接下来二人保持沉默,黎棠不经意间瞥了眼监控。 她猜在她进入大钱赌场之后,陈烁就一直用监控看着她,所以这一路上她就不能跟周豪多说些什么。 等到陈烁办公室,周豪推门那一刻,她低声在他身后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想要五十万联币吗?” 周豪身体一僵,但陈烁就在面前,他很好地维持住了表情,只是冷硬地说:“陈爷,黎棠来了。” 等到黎棠入内,周豪守在外头,神情终于变得慌乱,整个人忐忑不安,脑袋都嗡嗡的。 不是,黎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想要五十万联币吗?她究竟想干什么! 周豪非常心慌,可却偏偏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很快整个后背就被汗水浸湿了。 与周豪的惊慌失措不同,房间内的两人,气氛甚至称得上融洽。 陈烁先是扫了眼黎棠,勾起了唇。 他说:“我总是很疑惑,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究竟是哪里来的。” 每一次她跟陈烁闹翻之后,好像总能有胆子若无其事到他面前来。 黎棠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微笑:“谁知道呢,可能我天生大胆吧。” 陈烁道:“这次又是来做什么?” 黎棠笑眯眯的:“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我妹妹找到了,我就想再来打探下我妈妈她们的事嘛。” 陈烁盯着黎棠半晌,忽然道:“我是真后悔,不该放走你走那么远的。” 黎棠耸耸肩:“您可是陈爷,还是少说这种话为妙。” 陈烁起身走过来,是他让周豪检查黎棠有没有带武器,这个丫头杀起人来可不见得会犹豫。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黎棠身上给他的危险感愈来愈浓,哪怕是她单独前来,他也不能放心。 “这次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吧。”陈烁在黎棠面前停下脚步,他再一次扫过她身体,下意识确认她身上确实没有带枪。 近身格斗的话,黎棠还不是他的对手。 黎棠道:“那可不行,还有那么多人需要我呢。” 她轻叹一声:“陈爷,其实我还挺佩服你的。” 陈烁不知为什么突然脑中警铃大作,直觉告诉他危险,可眼前的现实却在提醒他,黎棠又没带枪,没法对他如何。 这两种感觉的撕裂让他心中生出荒谬感,可下一刻黎棠手中突然冒出一支枪时,他还是凭借本能做出了躲闪动作。 然而,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这一枪到底是击中了他。 而且,黎棠不只开了一枪。 就像当初杀曹凯一样,她几乎射空了弹夹。 这一次,她的枪上装了消音器,因而一连串的“噗噗”声之后,陈烁便捂着伤口软倒在地。 死亡来得太过突然,陈烁不敢置信。 明明她身上没有任何地方能藏枪,她究竟从哪里拿出了枪? 黎棠扫视着陈烁,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余地,她举着枪蹲下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下:“其实我并不算讨厌你本人,我喜欢聪明人。但是,你做的事太过丧尽天良了。抱歉。” 陈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嘴里汩汩冒着血,他的生命在迅速流失。 他似乎听到门上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然后门开了,他的人进来了。 他听到那人骇然地问:“黎棠,你做了什么!” 他想,这还不明显吗?蠢货。还不动手等什么?他要是活不了,黎棠也该为他陪葬。 他看到黎棠转头冲着来人笑:“周大哥,你都看到了,还问什么?五十万要吗?” 逐渐暗下来的视野中,他看到那人举着枪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他明白了,呵,原来那早就不是“他的人”了。 黎棠在杀陈烁的第一时间就打开了屏蔽器,她不希望有监控录下她凭空变出枪的过程。 周豪闯进来时,她垂下的枪口下意识悄然对准了他,弹匣里还有一颗子弹。 同时,她已做好动用能力的准备。 但周豪看到眼前的情况,虽然下意识地掏出了枪对准黎棠,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开枪。 在黎棠再一次问出五十万之后,周豪放下了枪,并沉默了。 黎棠松了口气:“周大哥,关门。” 周豪回身关上房门,而黎棠也关掉了屏蔽器,拍了个照发给庾熠。 庾熠发回了个句号。 黎棠收好手机,给周豪打了五十万,随后望着地上已经并无声息,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陈烁。 周豪听到手机提示,打开手机看到转账消息,手不自觉地颤动了下。 半晌,他收好手机问黎棠:“你还不走吗?你快点回长留区去,我会帮你尽量拖延时间,之后我也要跑路了!” 黎棠侧头看他,看来她这不间断挖墙脚的行为确实有了效果。 “周大哥,你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吗?”她说,“你想再升升地位吗?” 周豪惊愕,随即心脏砰砰直跳起来。 黎棠循循善诱道:“陈烁死了,需要一个对他死忠绝不肯屈服的人来背杀他的锅,你有眉目吗?” 周豪神情微动,站在这命运的转折点,他感到了恐惧、激动,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黎棠说:“周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我选择了你。我希望今后我回来平安区时,还能跟你当好朋友。” 周豪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大钱赌场原先的打手不可能全杀了,那就必须有本来的人做中间过渡,来收拢原先的人手。她熟悉的,也就一个周豪。 而且,陈烁的死她拉了他下水,他不想今后被兄弟们背后骂,就要将陈烁的死推出去。 当然,等过渡期过了他要如何,那就以后看了,那是庾熠的事。 黎棠没想到会那么顺利是由周豪来接她见陈烁,这对她和周豪来说算双赢。 在黎棠眼神催促下,周豪终于说:“俊哥……雷小俊,他对陈爷最忠心,只要活着就一定会为陈爷报仇。” 黎棠说:“那就现在把他骗过来。” 雷小俊是周豪的老大,是当初将他找来当打手的人,周豪对雷小俊有一些兄弟情义,可雷小俊也时常扣他工资,骂他废物,他也想爬到雷小俊头上作威作福。 周豪深吸口气,拨通了雷小俊的电话:“俊哥,不好了,陈爷受伤了,你快过来!” 电话那头雷小俊骂了句粗话,但这话显然不是对周豪说的,手机听筒传来那头的喧闹声。 电话直接挂断,周豪紧张地看着黎棠:“接下来怎么办?” 黎棠说:“雷小俊交给你杀,要是有别的人,交给我。” 周豪此时已是逼上梁山,再没有退路,只能用力点头。 没一会儿,雷小俊匆匆赶到,人未到,声音已经先到了:“陈爷,你不要紧吧?有一伙人不知怎么竟敢来踢馆,我们的人已经快顶不住了,你先避一避!” 办公室的门开着,雷小俊一来就看到周豪蹲在地上,那宽厚的后背挡住了陈烁的半个身体,空气中的血腥味让雷小俊来不及察觉异样就紧张地冲了过来。 周豪顺势让开位置给雷小俊。 雷小俊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打手,他们跟着雷小俊一起跑进办公室,但没雷小俊速度快。 当周豪拿着枪对准背对他的雷小俊时,那两个打手都看到了,下意识惊呼一声,但他们的声音刚发出,身后便传来噗噗两声,随后他们便步了陈烁后尘,一个个倒下。 周豪下手还是有些犹豫,在雷小俊察觉陈烁已死,都已转过头打算质问周豪时,他才不得不扣动了扳机。 周豪一共打了三枪,这三枪过后,他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都是汗,抖个不停。 黎棠擦去自己枪上的指纹放入雷小俊手中,拆下消音器塞入口袋。 虽然估计不太可能会有治安官来调查陈烁和雷小俊的死因,但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 黎棠上前拍了下周豪的肩膀,他吓得一个哆嗦,惊惶地回头看黎棠。 黎棠说:“周大哥,事情还没有结束呢,你还有一场戏要演。” 黎棠给周豪拍了个照片发给庾熠,简单说明自己的打算,庾熠很快回复会配合。 周豪听了黎棠的打算之后郑重点头,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他都已经上路了,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吧! 周豪听黎棠的将她安排在了一个库房里,假装将她绑了,然后就向外冲去,看到人就喊:“雷小俊竟然勾结别人杀了陈爷,现在他已经被我杀了,兄弟们给陈爷报仇啊!” 一是点明陈烁已死,涣散军心,二是将黑锅扣在雷小俊身上,三是给自己造一个英雄人设。 这当然都是来自黎棠的耳提面命,周豪毫不犹豫地执行。要说原先黎棠就隐隐在跟周豪的来往中掌握主动权,那么这时候,他已经完全信服她,听她的差遣了。 刚才周豪杀死雷小俊的那一幕,永远不会有别人知道,黎棠在发短信之外的时间里都开着屏蔽器,她不需要留着那监控录像来当做周豪的把柄,她相信庾熠可以控制周豪。 毕竟她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都行呢。 就是有点遗憾不能看到周豪演成了什么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