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开始,大坪村一万亩土地种小麦,有五千亩是小川的。 大家嘴上说是小川的,手续上不敢有丝毫痕迹。 五千亩地种小麦,打四百万斤,你不能说这四百万斤是小川的粮食。 巡视组来大坪村巡视,张春心里紧张万分,就怕村里人嚷嚷,说五千亩土地是秦老板说了算,四百万斤粮食是秦老板的。 一个村里,其他家户分十五亩到二十亩,秦川分五千亩,这是个大麻烦。 没想到巡视组没过问这件事。 今年三月,五千亩土地铲掉种了棉花,这事儿抖出去是更大麻烦,幸好其他家户跟着铲掉了小麦也种棉花。 五千亩一级农田是秦老板说了算,这个情况就模糊掉了。 让大坪人吓一跳,八里外的红沟人也把他们村里土地上的麦子铲掉了,种成了棉花,有二百多亩,是这两年能浇上水的沙地。 十天之后,张春眼睛往红沟村方向看,猛然意识到长麦苗的一大片地铺上了白花花的地膜,他才知道红沟人也把麦苗铲掉了,铺地膜种棉花。 张春骂红沟村王定刚,说他胆子也太肥了。 大坪人能统一口径不往外说,你们红沟人能统一口径?你们红沟人每家每月在村委领菜钱工钱? 王定刚理直气壮,红沟村离大坪村只有八里地,两个村的土地隔着一道河湾路,站在奶独山顶一眼看下去,大坪村种棉花田地跟红沟村种棉花田地连着一片。 给别人说,都是大坪村的一万亩。 张春气得要跳起来,这是两个村的地连在一起的事儿吗?这是你们红沟人往外说不说的事儿。 跟风也不是这么跟的。 铲掉麦苗种棉花迟早出事儿。 棉花苗是长在地膜上一窝子一窝子,地里空隙大,水一浇,阳光照下来,两道地膜之间的白垄里都是绿油油杂草。 大坪人务两百亩韭菜棚,还务三百亩平菇棚,还要在集散地当装卸工,每家的劳力一天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除棉地里的杂草。 五月里,杂草绿汪汪长的比棉苗还高了,这样下去是个麻烦。 “春叔,杂草不锄干净,本来一亩地收四百斤棉,就成收两百斤了。” “减产这么严重?” 张春不信,杂草越欢庄稼越欢,大坪人一直以来这么认为。 “这是铺了地膜的水浇地,你浇一次水,杂草疯长掩住棉苗就麻烦了。” 种庄稼人,地里都是野草,说出去不好听。 张春决定发动人民大众的力量除掉棉田里的杂草。 大坪人抽不出来时间,那就把小水人、高崖人、红沟人拉来帮忙拔草。 用两天时间吆喝,第三天早上拉进来了三百人,铺开了在五千亩棉田里拔杂草。 秦川悄悄问:“春叔,你给他们说了多少工钱?” “要什么工钱,高崖人种大蒜,你收不收?小水人种红线椒,你收不收,红沟人还盼着今年冬天一家搭一个大棚呢,还不是靠你,我一吆喝,他们就来了,保证这片棉花地里的杂草拔的干干净净。” 秦川微微眯眼,春叔你有些过分了啊。 地膜之间白垄里的杂草都是长大了的狗尾巴、香茅、臭蒿子,拔起来很快,一个人一早上能拔过去四五亩。 拔出来的杂草用三轮车拉到南山沟奶牛圈里喂奶牛。 田地里几百人拔草的阵势,让张春恍惚间回到了十年前的生产队,那时候就有八九十人上百人一块儿在地里干活。 奇了怪,那时候一百人干一早上,拔二十亩地里草拔不完。 现在三百人拔地里草,一早上拔过去了这么大一片。 都是同一批人干活,差别咋这么大? “张村长,给我们管一顿中午饭?” “就是嘛,工钱我们不要,一顿中午饭要管吧,两口大锅,煮两个大羯羊,碗和馍我们自己拿。” 张春不乐意:“这么多人我怎么管饭嘛,五天的活,每天杀两只羯羊?” 这帮人休息的时候,围在张春跟前说话,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气。 下午五点,打发他们回家,张春在秦川跟前一脸忧虑。 “川子,这些人说不发工钱也行,一天给他们煮两只羯羊肉,我给拒绝了,不够麻烦。” 秦川觉得张春太斤斤计较。 一万亩棉田里的杂草要锄五天时间,他们中午不回家,拿着干粮和水壶,中午了坐在地里啃干粮喝凉水,心里还想着不要工钱。 高崖人种大蒜,想着到时候秦老板给个好价,小水人在厂里上班,挣秦总手里的钱,红沟人想搭大棚,也想挣秦总手里的钱。 可春叔你有没有想过,秦老板在他们手里赚钱赚的更多。 谁家婚丧嫁娶过摆桌,三天时间不嫌烦招呼二三百人吃席,在地头招呼二三百人吃大锅羊肉就嫌烦了? “春叔,我亲自给大家搭灶烧水。” 张春不敢懈怠,叫上七八个大坪男人,在棉田跟前搭了两个土灶,两口大黑锅搭上面,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两大锅水烧开,李光灿收拾好的两只羯羊剁块炖在里面。 到了中午,招呼三百人喝汤吃肉。 大家第一天没那碗,三百个碗是从大坪村各家各户借出来的。 想吃一碗羊肉的大坪人和面包厂里人都想蹭一碗。 第二天又增加了两口锅。 一些人心里过意不去得很。 “张村长,我们只是随口一说,怎么真给我们炖羊肉啊!” “太麻烦了,拔草时间还有三天,接下来三天都要炖肉啊!” 张春满嘴乐呵,给他们好好回话。 “我侄儿说了,你们好好拔草,只要接下来几个月地里杂草不长起来,接下来三天,每天中午都有羊肉汤就馍,你们各人把各人的碗拿上嘛,每天都去我们村人家借,不好意思的很。” 从第二天开始,谁的吃饭碗谁拿。 这片土地上的杂草五天拔完。 “春叔,一个人一天工钱十块,开给他们。” 最后一天下午,秦川说出这句话。 “什么,还给他们开工钱?给他们的羊肉白吃了?” 秦川啧啧,瞧不起张春:“瞧你那小气样,还百万家产张村长,人家辛辛苦苦干了五天活,给你白干啊?” 张春掐指一算,这片土地上雇人拔草花了一万五千块。 说好的叫他们来帮忙而已,干嘛给这笔钱? 张村长满嘴抱怨。 “川子,这叫什么事儿嘛,五天时间给他们吃了十只羯羊,还给他们一人开五十块工钱,没必要嘛。” 张春花一些钱出去好像抽自己筋,哪像秦建文,字一签,这两万块给丁庄拉电线装变压器。 “春叔,现在瞧瞧,棉田里干干净净只有棉苗,一亩地产四百斤没问题。” 如果大坪村三百人这五天都在棉田里干活,货运集散地没人装货卸货,韭菜大棚里没人干割韭菜,平菇大棚里没人铲平菇,损失的不止一万块。 等量交换而已,张春不会算账,骂骂叨叨两天不消停,最后骂到杂草上。 “川子,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去年新铺的沙地,怎么就那么多杂草?年年除草除的人累死除不完。” 他的意思有没有什么办法别让地里长草。 “春叔,杂草欢庄稼也欢,说明是好年景,再别抱怨了,该计较的计较,不该计较的别计较。” 张春觉得一万块不计较脑子有病。刷刷刷一万五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