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高乡邮电所还是刘所长,不管乡上领导层怎么变动,县委书记怎么变动,他这个小所长好像不受影响。 秦老板先在外面台子上给李学义打了电话,说派一辆车子去十里屯收西红柿,一趟子拉到泉水市里发掉,给李伯说好的地头价八分钱。 李学义先提起另一茬事:“兄弟,你是不是忘了十里屯人给咱的货运队搞事,你还帮他们?” 这个义哥,不提这茬老大不是就记不起来了么? 他的兄弟不是记不起来,是觉得实在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既然义哥计较,那就计较一把。 “义哥,你在他们地头收货,你就说五分钱,货款直接付给户主,不要经手想吃过水面的李生民。” 李学义一口答应,就按老大的意思安排。 现在,李家两口子全权负责景宁县货运调度中心业务,手底下十几辆大小货运车忽来忽去,收益跟秦总表面看还是五五分成。 打完这个电话,秦川进里面办公室。 刘所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瞪瞪。 “老刘,我看你就是吃馍馍混卷卷过一天算一天,你混一百块钱工资着呢,你就不能主动找我?番茄厂办公间拉个线装个座机,非要我过来叫你?” 刘所猛一下坐起身,双手伸过来友好。 “秦老板吓我一跳,我今天早上就安排了人给咱厂里拉线装座机,我下午这会儿还想着去找你呢,你就来了。” 九月中旬,各样水果都下来了,葡萄、耙犁、夏苹果,刘所端上来一小桌。 “给我厂里拉个座机交多少钱?”秦川直截了当问。 县委开了会议,水利水电、通讯交通各方面要配合大坪农业合作社,刘所不敢有半点马虎。 “秦老板,正常情况装电话少不了交五千块,可谁让你是咱土高乡的特殊服务对象呢,周书记是你岳父,秦书记是你三叔,我敢跟你要钱么?” 秦老板觉的他今儿说话有些溜须拍马嫌疑。 “刘所,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家的电话费和我春叔的电话费每个月涨二十块,谁家电话费一个月交五六十,你咋不给我免二十块座机费?” 八六年的座机费是二十元,三十年后的座机费还是二十元。 也就这个费用在三十年时间里没涨。 刘所一脸讨好:“秦总,你打个申请,座机费我这边就给免了,得有这道手续,可电话费是按时间计费的,我想给你免也免不了呀。” “算了,二十块钱一个月的座机费我还是交的起,这两天就给我厂里办公间装好座机,该交的五千块钱给你交。” 这年头,装个电话交五千块,以后说起来能吓死人。 现在要给刘所说以后装电话是免费的,还不用拉线,巴掌大,走哪儿带到哪儿,叫“手机”,他认为秦老板在讲科幻小说。 “秦老板,这笔钱我可以不收。” “你能做主?” “能做主,真不收。” 这就让秦川很纳闷,乡上邮电所给谁家装电话,是要给县城邮电局备案的,说白了这五千块有三千八要交给县里的邮电局。 刘所不收这笔钱没道理啊,什么意思,他自己掏钱? 秦川看在他脸上,只有一个解释,刘所帮自己掏三千八。 他是想得到比三千八更多的利益。 “有啥条件说,别意意思思的。”秦川直截了当问。 想过几年,还要给大坪村各家都要装座机,他能免费了最好免掉。 “秦总,我有两个亲戚孩子,高中毕业生,很老实的姑娘家,你看能不能安排到你手底下做事,教书也行,在厂里做活也行,让她俩有个揍头。” 秦川立马明白刘所的意思。 安排个亲戚娃,即便在大坪村做苦力搬砖,一天也有十块钱,两个人一个月最少赚五百块,一年赚五千块。 秦总的这笔电话费就免了。 也不是不能考虑,要看人品怎么样,关键问题,刘所说是两个老实本分的姑娘。 秦川差点问一句漂亮不漂亮,这句话赶紧咽回去,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刘所,高中毕业生的女娃,总不能在工地上搬砖,这样,你让她俩来我跟前面试,要是可以,没要安排在学校教书,要么安排在财务上写写算算,就这么说定了。” “好勒秦老板,我让她俩明天就去找你面试。” 秦川从厂里出来,心里想,杨柳村一帮小伙的热情劲儿迟早归于平常,总要找对象,别说高中毕业生,没念过书的姑娘,只要老实本分,想来大坪村干活就来。 从刘所这儿就能看出来,周围的闲散劳动力都往大坪村靠拢了。 真不容易。 秦川心里想着几年后村里花红柳绿莺莺燕燕,回到了大坪村。 张春等在村委门口,有要紧事给川侄儿汇报。 “川子,你不在的这半天,又拉进来了八万斤包谷,还是八分钱一斤拉的,我给张旺怎么算呀?” 秦川瞪在张春脸上,这事儿还要问我? “春叔,你现在是大坪村的村长,有事儿你要自己做主处理,军区粮库出的粮是最低价给咱农村,带着扶助济贫的理念,所以是八分钱一斤,包谷的正常价是一毛二。” 张春问的就是这个意思,张旺要二十万斤包谷,怎么跟他收钱必须要出这笔钱的人发话, “给张旺怎么算,是算一毛钱还是算一毛二?”张春要确定好这个意思。 “春叔,还是我刚才说的意思,你做主,差价两分也好四分也好,这个差价算村里的建设基金,明年春天咱们在大坪村栽桃树种荷花。” “嘿嘿,川子,就听你安排。” 秦川回自己家里,大门口就听见了窑屋院里热热闹闹。 小花调红不但在家里跟三胞胎玩儿,玲儿也是叽叽哇哇。 周园园大声喊:“都进屋吃饭啦,都要洗手。” “嫂子,不等我哥回来么?” “你们先吃,我给你哥留着呢,你哥这两天很忙。” “嫂子,我哥哪天都很忙,叫春婶和春叔,咱今儿一起吃晚饭。” 秦玲准备出院子去村委叫张春,顺脚喊春婶。 周园园又安顿一句:“别去了,给春叔房子摇个电话就行了。” 秦玲嘴上说“嫂子电话费很贵的”,手底下立马拿起电话给村委打过去。 电话费一个月蹭蹭上涨,就是因为叫春叔春婶,呼一个电话叫过去。 两妇人认为电话费还能交得起,没毛病。 秦川已经在院子里抱起三宝吧唧吧唧亲,大宝二宝吃醋,一个抱爸爸左腿一个抱爸爸右腿。 “压身上的三座大山,养不起啊!” 自家男人赶吃饭点儿回来了,可想一家人有多高兴。 玲儿拨电话,响最后一声才接上:“喂,春叔?啊?是三娘啊,我哥我嫂子说你把我小崽抱过来跟我们一块吃饭呀?” 张春跟秦川说完话,跑张旺家去了,电话铃响,是守着自己孩子和小杂货铺的文巧。 秦玲话头一转叫三娘来吃饭。 秦建文赶饭点也到文巧身边,他顺便和他老婆孩子一块过来。 跟三叔一家三口在一起才算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