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县教育局里乱糟糟,跟大坪村的村委办公室里没什么两样。 大坪村里,月底给一帮人开工资的时候,张村长身边就是眼前这个样子。 秦川最讨厌跟部门领导打交道。 教育局的杜局长相对来说还不错,大坪领头人对他稍有好感。 可这学期开学,姓杜的一个音讯没有,跑一中当校长去了,撂下大坪村一摊子不管,什么德行。 秦川觉得这样等下去不是个事儿。 “李青,你去告诉王局,我找他有要紧事谈!没时间站在楼道里磨叽。” 李青拨开人群,嘴里喊:“让让,都让让!” 不到一分钟,王局被李青拽着出来,他一脸难堪:“秦总,不好意思啊,怠慢你了,咱这边办公室谈!” 周围人拥着他,吵吵闹闹。 “王校长,我的事没办完呢,你怎么走啊?” “王校长你说了给我开条子的,这才几点你要离开?” 王局四十多岁的人,戴个厚眼镜,一脑门子汗,不高的个子被这帮人挤过来挤过去。 “小邓小张给你们开条子,盖上章一样的,学校里都认。”王定公赶紧解释。 “王校长,那边学校就认你的条子,你先给我开上呀!” 隔壁办公室门一关反锁,外面嚷嚷声一片隔在外面了。 王校长抹一把脸上汗,他认识李青,认识秦总。 大坪人似乎不认识他。 “王局,你当教育局局长了,他们怎么还叫你王校长?”秦川嘴角一斜调侃。 “秦总,李书记撂下一摊子麻烦,乱的说不成,他就不该把我调过来,好多业务我接不上手嘛!” 秦川哼一声,他这儿乱不乱的不关自己事。 “王局,你看,我带着李青和张小梅,回我们大坪村教书,他俩的正经报到证赶紧往下派,上学期忽悠我,就一纸学校介绍信,当我不懂调动程序?” 王局一脸难堪:“我知道这事儿,老杜特意安顿我了,他知道你会找来,都给你办好了。” 一听这话,秦川心里对杜局的不满立马消失。 “李书记非要把他儿子的人事档案提走,杜局敷衍他,拖着不给,老杜就被李书记调走了,李书记以为在我手里能把李青和小梅的手续拿走,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办,就回原单位了。” 一听这话,秦川感觉事紧迫。 “王局,给我抓紧办,我们大坪村初中部接收李青和张小梅,还有杜小月和刘岩的人事档案,正正规规走,说不定李青爸爸明天就来提他儿子的手续了。” 李青在旁边提醒:“王局,川哥说的对,我爸明天就提我的报到档案来了。” 他们的报到手续就在教育局,上一学期要派下去的,李书记心里对秦家叔侄俩有了芥蒂,这道手续就停下了。 听到杜局顶着李书记的瞎搅和,四个年轻老师的手续都在局里,该签字的的都签好了,该盖的章子都盖好了。 秦川对杜局又有了好感,脑子里想,答应他的条件还可以考虑。 他调走后,这两个男老师才分到大坪村,也不能全怪他。 “李青,你去找小邓,你们四个人的档案袋在他手里,我出不去呀,他们又把我围起来了。” 李青拉开门要出去,楼道里嚷嚷:“王校长呢,王校长咋不出来?” “王校长接待我们大坪人秦总,你们等一会儿。”李青喊一声。 三分钟后李青又挤进来,四个档案袋往桌子上一放,嘴上解释:“我刚看了我的,没什么问题,我再看看小梅的。” 档案袋抽出来一个一个检查,也没什么问题。 王局赶紧解释:“不能拆开的,又得封起来,上面盖教育局的章子才能带到你们土高乡文教所,再拿去找小邓封口盖章。” 秦川骂一句:“真麻烦!有必要么。” “秦总啊,这跟李青是不是李书记儿子没关系,跟你是不是秦总也没关系,你们乡里文教所接收档案,必须要看档案袋上的印章完好,娃们的前途可不敢耽误。” 秦川觉得他当一中校长是好校长,跑来当教育局局长,外面那些人吵吵闹闹,王校长面情一软能挡的住么? 秦川又问:“我们学校这一学期来了两个男老师,一个叫李云山,一个叫赵文寿,是你安排进去的?” 秦川以为是新上任的王局安排进去的。 “没有啊,这事儿杜局也安顿我了,说考察两名优秀男老师分给大坪村,我还没顾上考察呢,高中毕业生不分配的,是不是你们土高乡文教所的安排?” 秦川明白了,肯定是土高乡秦书记和文教所打通搞的事儿。 就说嘛,这年头,大中专学历国家包分配,没听说高中出来的学生也分配工作。 李青又挤进来了:“川哥,办好了,我们走!” 李青怀里抱着档案袋,当自己身家性命一样保护,催川哥赶紧走。 “秦总,杜局还说了一个情况,你是不是忘了?” 秦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故意问:“杜局还说啥事儿?” “杜局说你给教育局资助一笔钱,这事儿你真忘了?他为了给你办事,教育局的局长都当不成了,不过我认为没事,现在是周援朝当一把手,会把他调过来的。” “那你告诉杜局,他就是调到景宁一中当校长,他答应我的条件也要办到,给我分两个男老师进大坪村学校,必须满足我的条件,负则一个子儿都没有。” 另一个意思,只要这两个男老师符合自己的条件,答应他的一个子儿都少不了。 王局赶紧答应,这话给老杜递过去。 送秦总李青出来,他周围又被其他人围住了。 张小梅等在车里,身子不方便,李青怕这种场景把她挤着。 小车一趟子到土高乡乡府,张小梅从车里出来后脸色惨白,蹲在地上吐,秦川看出来端倪。 “小梅是不是怀孕了,闻不得汽油味儿?” “川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看好小梅,给她喝一杯温水,我去找我三叔。” 秦建文不在乡府,刚才跑南面西红柿酱厂子看生产去了。 他今天早上算了一笔账,吓了他一跳。 一个罐头瓶卖一块钱,一天出一万五千罐就是一万五千元收入,除过人工成本原材料成本机械成本,川子在这上面一天赚一万过了。 一个月三十万,一年三百万,他撒丫子朝厂子里跑去。 他忘了这项产业从八月生产到十一月就停产了。 王露露给张小梅倒了温水,安排她坐椅子上休息。 女干部再抱怨秦老板:“人家坐车不方便,你还让人家坐这么长的车子,你看难受不?” 秦川调一下车头往出走,嘴里安顿:“王露露,照顾好我们村老师,我去找我三叔。” 老远看见厂子门口停着一辆县委领导北京吉普。 “嗯?援朝叔跑来了?” 果然是周援朝,他刚来厂子门口,和秦建文刚搭上话,小川侄儿就往他俩跟前跑。 “援朝叔,你招呼不打一声怎么跑来了?”秦川笑呵呵。 “川子,什么援朝叔,叫周书记。” “三叔,他当景宁棉纺厂书记的时候,我就叫他援朝叔,叫惯了。”秦川乐呵。 周援朝嘴唇干裂,脸上疲惫,可眼神里的兴奋掩饰不住。 “小川,我是来看咱高崖塬上棉花来的,顺便看你这个厂子,秦书记刚才说这厂子一年有三百万收益,吓我一跳,他算错了,十一月就停产了,哪有那么多。” 秦建文很不好意思:“川子,我一激动把这茬忘了,有没有办法让机子十一月不停产?” 秦川没好口气:“厂子的事儿,生意的事儿先不管,李青和小梅在你办公室,先给他办报到手续。” 秦建文满脸惊疑:“你把他俩都接来了?” “接来了,怎么了三叔,哪儿不对?” “哎哟川子,你招呼不打一声就把人家接来,李书记警告我了,咱要接收李青,他就跟李青断绝父子关系,吓的我提都不敢提这件事。” 秦川一肚子火在三叔身上。 “秦建文,你的意思你不要李青小梅当我娃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