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华达机床制造厂的四个机械技术员一大早赶到土高乡府院里。 张林刚从他们村骑自行车进来,看见这四个人一脸惊讶。 “程工,这么早啊,我还以为你们赶来怎么着到下午了。” 下午时间,有两辆货车返回大坪村,他俩趁顺车坐过来。 一个月前他们跟着拉机子车坐过来的。 程工笑呵呵:“我们有摩托骑了,速度快,早上五点半天一亮出发,八点半这会儿就到了。” 这年头,机械制造厂的安装技术员说敬业那是相当敬业。 秦书记昨天说他们跑这一趟,给他们三倍辛苦费。 一人少不了三百块,也就忙四五天时间。 张林招呼他们喝早茶吃点心,小水村的机子为什么要搬到这边仓房里简单说了一遍。 主要原因,两套机子并在一起生产,能节省一半劳动力。 给一个工人一个月开三百块工钱,不知道秦老板咋想的。 张林抱怨秦老板给他们开的工资太高,这让中年程工一脸不理解。 “张干事,这些人都是你们村的富裕劳动力,秦总给他们开高工资,就是想把他们留在村里干活,这是长久计划,你压根不懂。” 这两年,兰城的工厂扩产扩能,招收大量劳动力,村里的青壮年都能招到大厂里当合同工,秦总站的高看得远,不想让这些攒劲劳动力流失出去。 他们这些小干部没眼光,哪能看清秦总的计划。 掌控人心,把住人手,开工厂办企业以后就是钱。 “程工,你的意思我们秦总有眼光喽?”张林笑着问。 “你们秦总相当有眼光,不信你们等着瞧,不管他搞什么都是相当赚钱产业,这样的领头人太难得,可你们景宁县领导不行,老想着挤兑他,这样下去,秦总迟早心寒一走了之,凭他的本事,到京都都能当大佬。” 这话听的张林心慌腿软,无论怎样,不能让小川老板寒了心跑掉。 “走吧张干事,我们时间紧任务重,这套机子拆卸起来简单,再组装很麻烦的,又是三四天时间。” “不等我们秦书记和秦老板来了?” “张干事,他俩肯定来场地,咱们先走。” 张林骑自行车不方便,秦书记的摩托车骑上,后面跟着四个技术员骑摩托,一趟子到小水村南面厂子里。 四个人搬工具箱放地上,手底下忙起来。 “张干事,这套机子如果出现灌装故障或者蒸馏故障,我们免费维修,可再拆卸再组装,这就要另收费。” 张林笑呵呵:“知道,我们秦总安顿了,给你们三倍辛苦费,要不然你们也不来这么早。” “装完了运行正常了再算。”程工笑着说。 该卸的卸下来,该松的松开。 “张干事,要三个货车拉走,还要几十个人手抬肩扛,你们秦总搞厂子,没有起重机,没有装载机怎么行。” 张林赶紧应和:“好好,我这就给我们秦总说,起重机和装载机运过来。” 程工乐呵:“现在来不及了,现在要人手,你去叫你们村里人。” 张林跑出厂子,先叫三个亲叔堂叔们,让他们吆喝人帮忙搬机械。 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张响张冒他们说不关他们什么事,不去! 秦老板不是一呼百应么,有本事叫大坪人去。 这让张林急的想跳起来:“你们三个老叔脑子真有病,别忘了你们三家加起来有五亩番茄,这才到哪儿。” 张林骂完,跑别人家叫人。 黑色桑塔纳忽一下开进厂里,大坪领头人赶紧给程工他们问好,真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早。 “秦老板,张干事叫人去了,要三四十个人往车上抬机子。” “放心,人马上来,就跟在后面。”秦川笑呵呵。 外面三辆货车,两辆载着五十多人,都是扎在大坪村里的杨柳人。 张林听见汽车声,跑进厂子,脸上的愤怒还没消散掉,骂他三个亲叔就是没脑子二百五。 秦老板拍拍他肩膀:“消消气,你三个亲叔就那样,他们昨天没冲进厂里砸机子就不错了。” “他们敢砸机子,不怕被抓起来?”张林知道再怎么着,张响不想再被逮进去。 小干部看明白了,吆喝人还得小川兄弟。 驻扎在大坪村,这帮住地窝子杨柳人领头人是一呼百应,指哪儿打哪儿。 吆喝声震天,杠子麻绳钢筋齐上阵,一套机子抬上了三辆货车。 拉去乡上仓房,有一百多生产线上干活的人,又热火朝天吆喝震天,机子抬下来。 四个技术员再一节一节组装。 “秦老板,没想到一早上就从那边运到这边来了,我们还说要四五天组装,两天就装好了。”程工对这个效率满口夸赞。 秦川也累的气吁吁,抹一把额头上汗,嘴上笑:“程工,以后常来我们土高大坪玩儿,好酒好肉招呼你们。” 程工满脸乐呵:“好说好说,我们看出来,你们村以后了不得,省长都要去你们村。” 他们四个猫下身,手底下紧螺丝接电线。 三辆货车又开进小水村,两车人谁站谁位置,原路返回大坪村。 张响张冒他们看的羡慕妒忌,站在厂子外面抽烟,冷冷看眼前一幕。 秦老板返回小水村,从兜里掏好烟,给围观的小水人散,跟着张林的辈分叫这个叔那个叔。 张林脸上陪着笑站在跟前:“小川,别跟我叔们一搬计较,你看你搬机子他们也没堵你,你拉这些箱子他们也没堵你。” “什么意思张林,你有什么话要说?”秦川盯着他脸问。 张林猛一下意识到,这事儿要是闭口不说,秦老板或许想不起来。 收番茄的货车停在大榆树底下,他又不去地里看,秦老板那知道三个亲叔家的货谁是谁家的。 “没事,秦老板你还等什么?”张林问。 “义哥给我拉了一个东方红装载机,大号的,我等着开到这儿来。” 张林乐呵:“就是就是,早上程工还说呢,你搞厂子,少不了安装几百斤重的机械,要有起重机和装载机。” 这话说完,张林看着眼前敞开的厂子大门,忽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川子,你把装载机运这儿来干什么,机子不是都搬走了么?” 秦川叹一口气,也是很无奈。 “去年辛苦半年建的厂子,是我花的三万块,看样子这笔钱白花了,你三个亲叔每年要收三千块租赁费,我不想交,我一顿装载机拆了,土地恢复原貌,还给他们。” 张林吓的一把抓住兄弟胳膊:“川子,厂房不能拆呀,你这也太突然了吧?” 秦川瞪张林:“砖是我拉的,水泥是我拉的,建房子的工人们一天八块钱工资,是我掏的吧,房子是我的没错吧,我凭什么不能拆?” 张林被说的哑口无言:“这…这…我知道,你是计较我叔他们收了你五千块。” 八五年的五千块,秦川意识里是三十年后的五万八万。 房子放在这儿用不上,每年交一笔土地使用费,切,秦老板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川子,他们收你五千块,我后面才知道的,你等着,我去跟他们说,这笔钱退给你。” “张林,别白费力气了,你三叔张响现在对我恨之入骨,你是小辈,是我三叔手底下的一个小小干部而已,你最好别瞎搅和,小心他们不认你这个侄儿。” “不行,厂房绝对不能拆。”张林拗劲上来了,非要让他们把土地使用费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