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被窝里,哼哼唧唧了一会。 周园园商量的口气:“明天早上回村里好不好?” 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周园园不想在县城的平安院里过,她想回村里。 这让男人很不理解,平安院这里,有她亲妈她亲姐,她干么不待着。 “媳妇儿,你的意思咱娃咱妈咱妹都拉回村里?” “咱妈不拉,她在棉纺厂上班呢,她说还要教婶娘做过年五仁点心,二姐很忙的,怎么能回去,就咱一家回。” 秦川猛一下没反应过来,嘴上问:“咱妈教哪个婶娘做过年点心?” “援朝叔家婶娘嘛,还能有那个婶娘,她俩现在可好了,每天下午下班了钻一起说话,婶娘说咱妈不回咱俩身边,也不回泾川,就在她家过年,咱妈没答应,说教她做完点心就和二姐回去,到了正月初三,咱一家就回我妈跟前,这多好!” 周园园果然盼着正月初三带上老公孩子回正经娘家。 是给风雷街左邻右舍看,周家小女儿有男人有三个娃,回娘家了。 活的就是这么个精气神! 媳妇说的有道理。 “好,明天一早回咱村里,正月初三回你娘家。” 周园园为自家男人考虑的口气:“明天回去供灶神,我跟春婶三娘一块做灶饼,待在这里怎么供咱家灶神,这里不是咱家。” 在周园园心里,村里两孔窑洞里,灶房供灶神,先人桌供公公婆婆遗像,那才是家。 秦川纠正她:“明天不是供灶神,是送灶神,腊月二十三上天言好事,三十儿晚上回宫降吉祥。” 说高兴了,再来一波,很温柔的。 “真讨厌,到哪儿都欺负我!” 第二天一早,春婶亲自打来电话叫人。 “川,小年了,你和园园不回村里吗?” 又是三娘的声音:“园园,你和川子不回来,过什么小年,赶紧回家,咱一块烙灶爷饼,等着川子放炮呢。” 两个妇人这一叫人,周园园归心似箭。 “大宝二宝,回家啦,找你春奶奶去,找你三奶奶去了。” “还没吃早饭呢?”秦川瞪眼。 “春婶说了,在咱家给灶上做好早饭了,赶紧走呀!” 真不明白小媳妇什么心态,她亲妈亲二姐没春婶没三娘亲? 秦川并不理解自己媳妇内心的真实感受。 她觉得跟艳姐相处越来越有距离,除了聊孩子,再没什么共同语言。 待在平安院超过三天,心里就不舒服。 她看见艳姐身边这几个姑娘,笑脸就有些不自然,心里就有那么一抹不自在。 她们说的话,周园园觉得自己搭不上边,什么货运合同,什么收据支票,县委农委工委。 跟春婶和三娘在一起,那感觉完全不一样。 春婶和三娘说,园园你让川子把你送回来,咱们一块做灶饼,一块做油面点心。 这才是过年的烟火气儿。 李艳给周园园准备了几套新衣服,给孩子们几套衣服,其他家用零杂两大堆,车子后备箱里要装满了。 “园园,姐给你准备好这些年货,你不用再去集上买,想姐了就下来,照顾好三个娃,姐现在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嘱咐了一大堆。 周园园说了一句不是自己的心里话:“艳姐你放心,我要来一下子就来了,又不是多远的路,再说了,川子想啥时候来就来了嘛。” 这几天,周园园看出来了,艳姐看小川的眼神里满是惜疼,雾蒙蒙的还有另一层意思。 她看义哥的眼神都没那么深情。 周园园内心里有点恐慌。 自家男人只能自家媳妇疼,艳姐你干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男人。 可周园园知道,自己男人太特殊了,只能用很特殊的心态看待这种事,只能心胸宽阔,不能胡思乱想。 每天晚上粘着贴着,周园园觉得谁也夺不走自己男人。 “川,你说在平安院待七八天,今天出来刚好八天,是该回家了,对吧?” 车子去纺织路街铺,拉上玲儿一块回家。 车子上,周园园想表达一个意思,平安院不是咱们家。 秦川听不出来。 秦玲跟嫂子心态不一样,她还想在平安院里玩几天。 嫂子劝她:“一家人今天要供灶神,要给咱爸妈上坟呢。” 这一说,玲儿不好意思说不回去的话,收拾了些杂七杂八东西,说是年货,坐进了车里。 开出去了十几分钟,说哥哥嫂子,你俩看呀,三宝手在哪里放呢。 三宝的手伸进姑姑怀里,她以为是亲妈。 “玲儿,这个毛病不能惯,你还是大姑娘。” 周园园咕咕笑了半天。 “三宝,手不许往姑姑怀里伸。” 三宝嘟起小嘴在亲姑脸上亲一口,手往进再伸一下,晕晕乎乎睡着了。 车子进了大坪村,鞭炮声噼里啪啦,几个小孩在路边放炮,一堆土炸飞,身上脸上都是土。 秦建生从他们家门口跑出来,后面追着妇人扔出来一个笤帚。 秦玲一脸惊讶:“四婶怎么跟二姑似的?” 秦建生看川侄儿的车子从眼前过,又听到他身边,很不好意思的口气:“川子,你看你四婶,你说叨说叨她,纯粹成泼妇了,不像话!” 车窗摇下来,秦川问:“你在乡上输钱的事,我四婶知道了吧?没地位了吧?你这个年不好过喽!” 秦建生没想到川侄儿也是嘲讽口气,愣了一下,跟再车子后面。 听见外面动静,三娘从大门出来,一脸笑嘻嘻:“川子,我知道你接完电话就来了,你春婶刚回去,说取猪油,给咱做一盆油面,咱烙油面点心。” 周园园和秦玲下车,先把睡着的三个宝卧在炕上,再钻进厨房跟三娘一块忙着烙灶干粮。 秦建生跟在车子后面进来了,他不说他是被妇人赶出来。 脸上神情很不自在,有要紧事跟川子说。 “四叔,你手里的活要到二月底才能忙起来,用三个月时间把咱新房子门窗装好,地面瓷砖铺掉,争取明年冬天咱住暖气楼房。” 秦建生呵呵笑,接过文巧递过来的灶饼咬了一口。 文巧笑着问:“建生哥,你尝尝我烙的怎么,和嫂子烙的谁的好吃?” 灶饼是晚上供灶神的干粮,垫了姜黄苦豆蜂蜜,早上就着罐罐茶,一肚子吃七八个。 “比你四婶做的好吃多了,她做的那叫灶饼,那叫铁饼。” 秦川递给他一杯茶:“我四婶一早把你赶出来,咋了嘛!” “我要十块钱,给小平小虎买一套新衣服,你四婶不给我,说我一把就输掉了,你说你四婶过分不?” 周园园一脸惊讶 :“不会吧建生叔,你给小虎小平买新衣服的钱都没有?” “你四婶连我袜子里藏的二十块钱都搜走了,就怕我跑 乡上输掉,她现在一句话都不听我说,我好歹是带着几十个人的建筑队队长,在城里也被人叫秦老板。” 秦川听出来了,四叔是跟他要过年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