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园园去张家院里,不是去帮忙,是看一会儿热闹。 不到五分钟她又跑回来,大宝不知道塞谁怀里。 她叫自家男人也过去看热闹。 “你窝在家干么呀,你快去看,开始领羊了,领的是老表奶儿子的羊,那只羊死活不领,还舔旺叔的脸,大家说旺叔有什么事儿没让老表奶满意。” 秦川听的斜眼,训媳妇儿:“什么五迷三道的,你别信哪一套。” 老表奶灵魂附体是那只羯羊,当儿子的张旺一边哭一边问:“妈哟,你想穿绸想吃肉,我给你吃给你穿,你就领了吧。” 那只羊听到这句哭喊,如果全身颤抖甩毛,再叫两声,事儿就圆满了。 孝子们给老人穿三层盖三层绸衣绸被,头七每顿饭敬一碗肉,了老人的心事。 可事儿很不圆满,那只羯羊不抖。 周园园跑去看了几分钟,不管孝子们叨咕什么,那只羊就是不领儿子情。 意思是老人心里有一些没了却的心事,都没说到点子上。 张春当孝子,披着孝衣也跪在地上,大半天羊不领,他比别人更愁。 他看周园园伸着脑袋看稀奇,悄悄从人圈里退出来,从侄儿媳妇怀里接过大宝,小心安顿:“园园,你去叫川子来,他有办法。” 周园园转身跑回家里。 “春叔叫你赶紧过去,说你有办法让羯羊给张旺叔领情。” “我有个屁办法,关我什么事。”秦川不想去的口气,想躺在炕上一觉睡到天亮,管他今晚要发生什么幺蛾子。 这两天脑子里使劲挖,挖明白了,就是今晚上老表奶醒过来了。 儿子辈的羊不领情是不是跟这个有关系? 自己要不过去镇一下场子,说不定会把一些人吓成神经病。 “行呢,我过去看看。” 秦川放下三宝给媳妇看,跑张旺家院里。 那只羊从头到脚被凉水浇透了,还是不抖,能把跪在地上的一圈人难为死。 张春眼角余光看小川侄儿从大门口进来了。 他觉得这事儿只有小川侄儿能帮大家解围。 一把拽住川子胳膊,满脸忧虑:“川子,这是你旺叔的羊啊,如果是第二个第三个,随便糊弄一下就过去了,可这第一个是你老表奶大儿子的,不领情说不过去呀。” 秦川嘴上推辞:“春叔,我旺叔的羊不领,你问我干么,我能有什么办法。” “川子,你是咱村的领头人,咱村里都听你的,羊也听你的,你过来安顿一下看行不行。” 秦川想转身跑开,大坪村的羊都听领头人的是几个意思? 秦川不想瞎折腾,被张春一把拽进孝子孝孙们围起来的圈子里,大声嚷嚷:“旺哥,旺嫂子,你们看着,川子说一句话保证能说到点子上。” 秦川脸上一抹尴尬,这事儿真不想掺和进去。 “川子,你说两句羊就领了。” “川子,你给你老表奶说几句,她念叨过喝你的好酒,你旺叔没放心上,没跟你要一瓶,说不定就是这个事儿在她心上搁着。” 这帮胡言乱语的人脑子里想到什么说什么,真是服了。 秦川觉得不说两句事儿混不过去。 他对着羯羊抱拳作揖。 “老表奶,你是不是不想走啊,是不是想喝我藏的好酒,想喝了你眼睛睁开起来,孙子陪你喝几盅,啥事情嘛,喝完了你再睡去。” 秦川知道自己嘴里瞎捣鼓,捣鼓完了转个身从旁边妇人怀里接大宝。 小崽叫爸爸叫了半天,爸爸你咋不理大宝儿子呀。 秦川刚一转身,站在身后的这只羯羊浑身抖的跟筛糠一样。 一圈披孝衣的人解脱了一样哇一声大哭。 这突然一声合伙哭吓的秦川要跳起来。 我天,老表奶我说着玩儿呢,你别搞事儿啊。 白事上领羊折腾人这种事儿,不知道是五百年前那个王八蛋先人吃饱了撑的搞出来的,大坪村以后过白事,这种折腾人的仪式要取消掉。 这只羊立马拉出去宰了炖羊汤,明天招呼老表奶娘家人来祭三天。 秦川明白了,那只羊不想被宰,浑身浇透了快要冻死了全身也不想抖。 它以为它不抖它就没事。 秦川到场,两句话说完事儿就解决了。 张春高兴的脚底下飘呼呼,给身边几个看热闹的人夸口:“瞧瞧哎,瞧瞧,我侄儿一出面,啥事儿搞不定。” 刚下班回村里的秦建文一肚子不高兴,给张春提醒一下。 “张春你把棱子捣清楚,我才是川子亲叔,你怎么老觉得你是川子亲叔呢?你侄儿你侄儿,他是我侄儿。” 张春抬眼看过去,一脸傲气:“我是玲儿公公,玲儿以后叫我爸,川子是玲儿亲哥,不服气怎么着?” 周围几个人哈哈笑他们表兄弟俩。 “张村长,秦书记,你俩一人拽川子一个胳膊,撕拉一下一人一半算了。” 张旺眼睛哭的红滋滋,骂几个笑哈哈的家伙:“喂,你们笑什么,这种场合能这么笑么?” 李光明切一声:“张旺,你还真哭呀,你老娘八十了,你们张家儿女伺候她跟先人一样伺候着,一点罪都没受就睡过去了,我们笑一下咋了?” 张旺心里爱听这种话,可表面上不能说,总不能说你们要笑了就笑。 “刚才川子嘴里嘀咕什么你们听清楚了没?” “咋没听清楚,他说他老表奶想喝好酒没喝上,醒来跟他喝就是了,羊就领了。” “川子怎么能这么说,好像老表奶能醒过来似的。” 张春这会儿脑子里很懵,川子你嘴里说的什么话? 孝子们在院子里折腾领羊仪式,上房先人桌子周围守灵的人都出来了,都跪在院子里围成了一个圈儿。 上房屋里这会儿没人。 这会儿院里太阳光收起来了,外面越来越冷,大家都要跪进屋里。 张旺老婆是大儿媳,转个身走两步到上房门台上,揭门帘准备进去。 伸手一揭门帘,突然一声“妈呀”叫,张旺老婆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软塌塌翻白眼。 “嫂子你干啥?” “咋了呀大娘?” 后面的两个孝子紧跟着她,揭门帘的大嫂大娘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把他俩也吓了一跳。 他们感觉揭门帘的一瞬,有个人影在门帘后面站着。 张旺大姐一把揭开门帘,接下来“妈呀”一声尖叫跳出三米远坐在地上。 “妈!妈!”妈…… 她手指着门帘后面屋里。 秦川抱着大宝,他猛一下明白了,睡在上房先人桌子底下的老表奶醒过来了,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站起身准备出屋子,刚好被揭门帘的人看见。 穿着进棺材的老衣,突然这么一站,看见的人能不吓死? 在秦川意识里,这一幕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门帘一揭,老人一身老衣出来了,靠在门框上,长长的喊了一声:“旺儿哎——” 张旺是他大儿,看到眼前老娘,听到一声喊,噗通一声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满院子看热闹的人哇哇叫转身逃窜。 两个小孩被转过身往外跑的大人撞倒踩在脚下嘶声大哭。 “诈尸啦,快跑啊!” 半院子一下跑了个没影。 就秦川站在院子里,怀里抱着大宝。 接下来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