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家大门口飘出来一股鸡汤窜香,迪生龙呵呵笑:“领导们脚把腕子真长,小川兄弟家炖鸡汤呢,好像要招呼重要客人。” 秦军长脸上微微一笑,没吭声。 昨天打了招呼,炖鸡汤有可能就是招呼他。 迪生龙朝里面喊:“小川开门,炖鸡还关着门,怕别人进来吃吗,上面领导来了,跟你谈蔬菜生意。” 院子里脚步响,大门拉开,秦川身子出来。 一脸乐呵:“秦军长,你这就早来了,我们都没准备好迎接你呢,想着你下午才来。” 秦军长身材魁梧高大,五十岁年龄的深沉挂在脸上。 一般情况,身边的人很少见他脸上有微笑。 可这会儿,他看见眼前这个小伙,嘴角上扬满是微笑。 看的叶副参和司机兵心里微微震惊。 军长先伸出手。 “去年半路上你帮我修好了车,我一直惦记着你,没想到我今天来到你家了。” 看两个人友好,站在旁边的迪生龙咽了一口唾沫。 兰城军区的秦军长亲自跑来谈蔬菜生意,没必要吧? “进屋进屋,秦军长,窑屋不宽敞,将就一下喽,先喝茶。” 大窑屋是厨房锅灶,这会儿两个妇人正在煮汤备菜,不方便让他们进去。 秦川招呼两人进自己住屋。 他觉得没什么别扭的。 迪生龙也想进去,被秦川堵住:“迪师傅,帮忙去水地湾叫我春叔。” “好,我这就去。” 迪师傅跑出去了。 周园园赶紧给两个军装制服人搬凳子,让他俩坐在窑屋前。 再泡茶端油饼。 小媳妇心里总有点紧张,就因为自家男人给她提前说好了,今儿要招呼军区领导,说不定秦军长手里真有那一纸手续。 秦军长和叶参谋坐在小窑屋门前。 在秦军长眼里,似乎回到了老家。 “好啊,你们家让我感觉太亲切了。”秦军长嘴上是夸赞。 秦川嘻嘻乐呵:“秦军长,如果我没猜错,您老家就是住窑洞,所以你说亲切。” “小川啊,我这口音谁听不出来我是陕西人?说不定五十年前咱就是一家。” 刨根问底几句话说透,双方都很吃惊,五十年前,果然是一个地方的秦家。 这让秦川心里很震惊。 叶参半天没说话,就听秦家两个人一老一小聊自家祖上是什么来历。 他听出来另一层意思。 插嘴说一句:“秦军长,我明白了,当年你家前辈跟小川的祖爷聊成了一家,就把银元留下了。” 秦川一脸惊疑:“你说什么,秦老前辈就是秦军长您的父亲?” “叶参,东西拿出来给小川看。” 档案袋里的一张纸掏出来,叶副参给秦川递过去。 秦川小心翼翼接过来,一个字一个字看明白。 “你能认出来这是你祖爷和你爷爷的签名?”叶参谋问。 “我认不出来,但我一百个相信,这就是当年的字据,我祖爷和我爷爷签了名摁了手印,秦军长不可能造一张假的,大老远跑一趟要一罐子银元。” 这话让秦军长听着舒坦。 就 怕这小子说不认这张纸,因为当事人都不在现场,签字手印,谁知道真的假的。 “秦军长,我去抱罐子。” 字据还给叶参,秦川进小窑屋,抱起二十多斤重的罐子,真不知道春叔一路怎么抱过来的。 他那样喜欢抱,他心底里希望这一罐子银元留下。 罐子放在秦军长和叶副参眼前。 红布揭开,秦川说一句:“秦军长,要么五百八十七个,要么五百八十五个,我春叔和我卫红哥数的,不知道谁数的对,要不我再数一遍?” 秦军长五十岁的声音万分疑惑:“小川,你们一个都没用?” “我们村这帮家伙差点抢了,我压着他们,一个都别想拿走,不是我祖上的私产,是革命老前辈用命夺来的,得上缴。” 秦军长和叶参谋相互看一眼,两双眼睛里是深深的震撼。 “小川,你看好了,字据上写的是五百个大洋,你跟我交接五百个就够了。” 秦川想了一下,不是太确定的语气。 “秦老前辈可能想到我们这一族人保管这东西也不容易,就想把八十七个送给我们,所以写了交接五百个,不可能是我祖爷我爷多放了八十七个,我们祖上那时候哪有钱。” 秦军长叫叶参:“拿纸笔来。” 秦川不知道秦军长要写什么。 叶参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军区专用便笺递给秦军长。 钢笔再递过去。 秦军长在专用纸上刷刷写下两行字,递给秦川。 秦川看了两眼,蹭一下站起身:“秦军长,这使不得,这是公家的一笔钱,我不能收啊!”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小川,你必须收下,连这纸字据也收下,谁要从你手里抢一个子儿,先问我答不答应。” 跟秦军长说话,秦川觉得是跟同龄人交流。 知道秦军长这一纸证明写出来,已经推辞不过去了。 “秦军长,我想到了字据可能在你手里,但我没想到你今天来是这样交接这笔钱来的,我知道推辞不掉,我收下,就当我们大坪村的镇村宝物。” 秦军长乐呵。 周园园脑袋从门帘缝伸出来,小声叫人:“饭熟了呀,端上桌了,进来吃。” 秦川站起身:“秦军长,叶参谋,请吧,农家窑屋臊子面,炖了一早上鸡汤做出来了,我媳妇我岳母做的非常不错。” 周园园很不好意思:“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我夸我媳妇饭做的好,不行呀?” 周园园可不好意,小声问:“迪师傅呢?” “我打发他去水地湾叫春叔去了,不能就我招呼咱军长。” 司机兵也没有进来,一直在外面车子跟前站着,大坪村周围的情况他要看清楚。 普普通通的西北农村。 前面村道上几个妇人往回走,说说笑笑眼睛看过来。 周园园脑袋又从大门口伸出去,喊司机兵:“喂,你进来吃饭呀,都端上桌了。” 这让开车的司机兵有些不知所措,军长在里面跟人谈事情,他就是等在车子跟前看周围情况。 等军长出来,再开车子离开,哪有进去跟军长一块坐桌子上吃饭的道理。 “女同志,不用叫我,我等军长出来。” 周园园不敢叫他了,转身回到厨房,小声问坐在桌子上吃饭的人:“他不进来吃饭么?” 叶参解释一句:“不用叫他。” 一辆摩托上是秦建文,一脸热汗到侄儿家门前。 他以为秦军长的车子先去乡上跟他交接,他再叫许世文过来,再一起来大坪村。 许世文喝的宿醉,一早上不醒,秦建文哪敢带他来见军区领导,自己赶中午吃饭点跑来了。 老远看见军车停在黑色小车跟前,一个司机兵站着似乎是站岗。 秦建文腿软心颤,赶紧从摩托下来问司机小伙:“你是秦军长司机吧?” “军长在里面吃饭呢,我等他出来。” 秦建文知道这个司机兵是怎么回事,硬叫他:“这里是大坪村,不是外面执行任务的地方,走吧,进去一块吃饭。” 秦建文一把拽住司机兵进院里,嘴里嚷嚷:“吃饭的时候就吃饭。” 屋子里,秦川听到外面声音,笑着解释:“秦军长,是我三叔来了,他复员一年回乡里当书记。” 秦建文拽着司机兵进屋,秦川问他:“三叔你什么团部来着?” 秦建文赶紧解释清楚自己是什么团部什么级别,指导员是谁。 “秦军长,我认识您,您不认识我。”秦建文嘻嘻笑,脸上淌汗,看上去很紧张。 “三叔,这是咱自己家,你是主,秦军长是客人,你好好招呼人家,你紧张什么。” “不紧张,招呼咱军长喝酒,拿好酒啊,秦军长又不开车。” 这辈子,秦建文想不明白,自己复员了,在侄儿川子家窑屋,能和秦军长坐在一起吃一顿饭喝一场酒。 接下来几天,秦建文觉得自己晕乎乎辨不来方向。 当过兵的人,这种心情川子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