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周监管在车间转悠,被张贵平叫了出去。 周援朝以为张贵平给他安排什么要紧活。 张贵平口气很不好,很生气:“老周,你十一点多没下班跑你侄女婿哪儿去了?” 周援朝脸色一变,也没好口气:“我中午下班去哪儿吃饭还要给你汇报?” “可你不到下班点就走了,这是早退,棉纺厂职工的考勤从今年开始很严格的,你是厂里老干部老领导,让你当监管主任,你就要带头做榜样,你早走也就算了,你还去找你侄女婿,上面领导知道了,咱谁都不好过,你故意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周援朝脑子里嗡嗡响,一圈苍蝇在耳边旋转,挥一下手想赶开。 张贵平的眼神一冷,还想说一些意思,不说了,交代一句:“你好自为之。” 张贵平还想说的一些意思,在党向上的办公室里说出来。 “党书记,周援朝当监管主任,不到下班的点就跑去找平安贸易的秦川,这段时间他跟姓秦的接触很频繁,他俩钻在一起能憋出什么好事,肯定给棉纺厂使坏。” 党向上脸色更阴沉:“周援朝非要跟姓秦的缠搅,那就让他回家缠搅去。” 大领导一句话定了调子。 安排办公室,发一纸通告让周援朝回家。 张贵平又问:“党书记,姓秦的那边有什么动向?” “李艳出面,在土地管委会要地,说是建他们自己的仓库和厂房,哼,想一处是一处,我能批给她?谁来说情都没用。” 李艳的父亲,李学义的父亲请他吃饭,目的就是给李艳手底下批一块地。 党向上这两天给土地管委会,改革开发委,工商局,城建局局都打了招呼,不许给平安贸易批城区建设用地。 不许批相关的建设手续。 城区建设用地只能是公家单位申请开发,私人老板插不进一脚。 党书记给张贵平扔出去一根烟,提醒一句:“你应该能看出来,周援朝跟秦老板接触频繁是什么目的。” 张贵平嘴上谦虚:“党书记,我还真没看出来。” “他们要建自己的服装车间,要地就是建车间,我能答应?” 张贵平吓一跳。 “他们已经有这个打算了?那小子真建起来缝纫车间,棉纺厂就是麻烦。” 党书记盯着张贵平,突然问:“我听说鼓楼二楼的商场承包人也是秦老板?” 这事让张贵平满脸沮丧。 “党书记,是供销社陈一林搞的手腕,还有工商局的陈启英在后面捣鼓,过了一个月我才知道。 人家交了十万块承包费,十个柜台的杂货都是平安贸易的货车拉,十二个原来的职工工资涨了一百块,到了这个程度,你逼陈一林跟秦老板终止合同已经不可能。 再说了,秦老板承包鼓楼二楼,后面有铜城市农贸市场撑腰,咱要难为姓秦的,市里领导插手进来,对你不好。” 这个意思党向上不是不明白。 这一个月,党书记要谨言慎行,稍有不利因素,对他调任市里很不好。 张贵平这句提醒非常到位,党书记飘忽出去的心猛一下收回来。 事儿不能做的太过,秦老板手里有一沓照片,是对他很不利的把柄。 这段时间他四处活动,即便出事,也是混蛋外甥李东明背锅。 李东民这个混蛋偏偏是自己亲外甥,他要出事,自己能不受影响? 三月要稳稳当当。 等自己这边稳当了,党书记心底里的意思,等我到了市里,看我把你平安贸易能不能一把捏死。 这种话给张贵平都不能说。 他说出另一个意思:“正月出来了,周援朝也该回家了。” 一纸通告发了出去。 周援朝私挪棉纺厂公款两万四千元,交纪检部门审查处理。 两万四千元还秦老板了,周援朝你给纪检解释去吧。 …… 李艳一脸忧虑,报上去的材料没过,都打回来了。 “秦总,你说的对,地批不下来,咱建自己缝纫车间的计划搞不下去,我搬了所有能搬的关系,周叔又被纪检调查,这事儿完了。” “谁说完了?你干么这么悲观,该我出手了。” 李艳瞪大漂亮大眼睛看在小川脸上,头儿你要出手? 你怎么出手赶紧说。 秦川抓起桌子上座机,嚓嚓嚓拨过去。 “喂?芳姐,我这边情况不乐观啊,周书记被纪检带走调查,说挪用了两万四千块公款,啊?这事儿你知道?我身边的事儿,你居然先知道,芳姐你搞情报搞得太过了吧? 很明显吧,党向上搞周书记是针对我,你给铜城老江供景宁棉布,优惠力度给到最大,本着一条,只要他不要景宁棉纺厂一匹棉布,他生产的所有衣服裤子你包销,这一个月出去,我给你一个惊喜,好,合作愉快!” 秦川笑着放下了电话。 李艳斜眼,心里哼,对方如果是男的,肯定没这么热心。 “艳姐干么这个眼神看我?咱跟芳姐美姐只有挣钱关系,没别的。” 三月初,秦川一纸委托出去,美芳轻纺用景宁棉布做出了一款特色牛仔布。 谁说牛仔布是南塘那边特产?太小瞧重生人士了。 这事儿悄悄做,不放一枪,除了李艳和周援朝,目前来看谁也不知道。 李艳听头儿一番电话,听的云里雾里:“我没明白!” “艳姐,很简单,老江不要棉纺厂一匹棉布,不要一件衣服,断了跟棉纺厂所有的业务,周书记就没事了。” 说完这话,秦川觉得有必要给铜城老江第一时间说这件事。 再拨一个号码出去:“喂,江厂长,你的老友老搭档被纪检带走调查,很有可能进去一年,你就挣眼看着不管?” 能听出来电话那边老江暴跳如雷,问秦总你有什么主意? “江厂长,断了跟景宁棉纺厂的所有合作,我周叔不但没事儿,还能官复原职,江厂长你也是有本事有头脑的人,你能想明白,还有啊,跟张得得芳好好交流。” 挂了老江电话,秦川脸上笑意更灿烂。 “艳姐,没有吃没有穿,自有敌人送上前,咱干么要地,干么自己建厂房,从四月份开始,棉纺厂是咱说了算,丫的有些人想早点死,咱也不能拦着。” 头儿的乐观神态,让李艳心里的烦躁一扫而光,跟这小子相处,咋就这么畅快呢? 隔壁屋里,哇一声啼哭。 男人蹭一下跳起来往外跑:“噢噢,爸爸来了,爸爸奶!” 李艳瞪眼。 他故意的! …… 张贵平脸上变了颜色,额头渗出冷汗。 铜城制衣厂老江来了一个电话,说棉布一匹不要了,衣服帽子一件不要了,铜城制衣厂跟景宁棉纺厂终结一切业务往来。 “老江,你知不知道这个影响有多恶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江直截了当说明原因,周援朝被纪检带走,谁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等老周回来再说。 老金站在张贵平眼前,电话里说了什么他没听见。 听见眼前的张贵平吼叫:“喂!喂!喂?” 啪一扣座机,张书记又骂一句:“江文华你这个混蛋!” 衣帽厂老金也一脸紧张,小声问:“张书记,大家的工资又发不出了?” “谁说的,操心你的事!” 老金就是要操心三月份的工资能不能发出来。 马上三月底了,大家情绪都毛毛躁躁的,上个月的提成工资一分没有。 这个月的提成工资有没有不知道,基本工资能发下来就不错了。 听刚才那个电话的意思,铜城制衣厂跟景宁棉纺厂要断了业务合作。 张贵平提起公文包就要出去,安顿老金:“安抚好大家,工资的事儿肯定能解决。” 他以为说这话是安慰人,实际上这句话是点燃的引线。 看张贵平急匆匆跑了出去,老金骂一句:“又去找党书记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