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带着四个人去文崖接新娘去了。 下午五点,门口一串鞭炮响,1号货车上大红喜字大红花,新娘子红棉袄红棉裤,涂了红嘴唇,光彩照人,被三叔往下扶。 秦川喊了一嗓子:“三叔,背我三娘进屋。” 这一声喊,周围大人小孩,小媳妇大姑娘噢噢喊:“背上,背上!” 文巧羞的脸红脖子红,想自己下来走。 秦川跑到前面:“三叔,必须背我三娘,我说了算!” 新娘子嘴里嘀咕:“小川,别折腾好不好!” “嘿嘿,该折腾的要折腾。” 秦建文背着新娘子进喜棚进屋里,上香磕头,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一帮混小子吆喝着闹一通。 秦川暗地里警告他们,谁要搞过分,胡乱挖抓胡乱摸,让我三叔难堪让我三娘哭哭啼啼,别怪我秦川翻脸。 最讨厌趁着闹新娘占便宜的一帮混蛋玩意儿。 张春站在门台上嘿嘿笑:“小川,这事儿你管干么,闹洞房嘛,闹去呗。” “看把他们能的,王华雄、李光明这帮混蛋不是好人,我得看着。” 张春苦笑:“这小子!” 文巧心里有一抹伤心,不是被几个大坪小伙闹了一顿的原因。 她们女方家摆桌招呼亲朋,她二姐没来。 不是说好的抬礼这天要来送小妹吗。 二姐真过分! 洞房闹完,文巧转着找小川侄儿有话说。 “三娘,我就在隔壁屋呢,我看谁敢过分?” “没有,他们不敢,建文跟他们掰手腕,他们都掰不过。” 秦川看三娘脸上不开心,小声问:“那你咋了,今天我三叔没给你妈妈离娘钱?” “不是,建文非要给我爸妈一千八百八。” “哦?我三叔真大方,那还不高兴?” 离开娘家人的时候,文巧即便心里高兴,表面上也要哭一鼻子,她妈即便急着要她嫁出去,也要假装哭一鼻子,这些都没问题。 “我二姐没来,就缺我二姐一个人,她说话不算数,她真过分!” 秦川能感觉到三娘心里很沮丧。 早知道这样,那天就不把二姐放走。 “明天她当娘家人就来了,三娘你不用担心。” 明天是男方摆酒席的日子。 “明天真能来就没事,就怕她不来,她把我忘了。” “三娘,瞎想什么啊,好好当你的新娘,明天一早,我让我三叔给指导员打电话,就说文雪一定要来参加亲妹妹的婚礼,行了吧?” 三娘笑了,这才是她找小川的目的,明天一早,拨个电话过去问一声是怎么回事。 天黑透了,喜棚里桌子上方拉上灯泡。 王华雄和李光灿摆开场子,两个色子一个碗碟,摇的当啷当啷。 秦川站他们跟前看,没有别的人。 警告一声:“喂,玩个五毛一块可以,玩大了别怪我把你们赶走。” “嘿嘿,小川,给你三叔撑场子呢,赶我们干什么。” 已经是大晚上,外面都是雪路,秦川想,不可能有专门玩赌的人跑大坪村来耍套子吧? 给张春安顿了一句:“春叔,我回家睡觉了,我媳妇半夜腿困我要守在身边,你盯着他们,有陌生人进来,如果不是咱们正经亲戚,那就是放套子赢钱的人,把他们赶走。” “赶走他们,不好吧?” “要么就别让咱们村里人玩,谁要输钱,别怪我翻脸不认他。” “好好,我看着他们。” 秦川转身走了。 张春理解侄儿的心情,大坪村人今年不一样了,身上都有了一些活钱,都是劳动挣来的,就怕被外面赌博轱辘趁着事情下套子套走。 秦川的担心有些多余。 没有给外面亲戚下请帖,想玩的人不知道大坪人过事情。 知道的人想来也来不了。 秦川不知道,那几个家伙玩了一夜。 一大早,秦川就过来了。 张春一夜没睡的样子,眼睛迷迷瞪瞪。 “春叔你不要太累,熬两天把你熬垮了。” 秦建生睡了几个小时,看上去没那么疲惫。 他走到小川跟前,说昨天摘菜的事:“昨天太阳照了一天,一下子不一样了,摘了三万斤黄瓜,今天过一天,明天能摘两万斤,你说今天要拉三车?” 秦川有些吃惊,五个大棚昨天摘了三万斤黄瓜,产量这么好? 问一嘴:“事情上一用,是不是就拉不了三车了?” 秦建生乐呵:“咱摆桌能用多少,才用几百斤,原来想着摆四十个桌,外村亲戚不来,减掉了十几个,都是咱大坪人。” 有了两天准备,早上再一番忙,八张桌子在喜棚里摆上。 刚过九点,张春站在门台上吆喝:“院子里的屋里的,能坐桌的赶紧坐,先安排一茬,新人给你们敬酒,人家女方娘家人来了就不能安排你们了。” 这一吆喝,八张桌子一下子坐满了,一些人站在坐桌人旁边,脚底下踏着板凳。 张春又在喇叭上喊:“大家听着,没有坐上桌的,到棚子外面等,不要踏人家板凳,咱村现在要不一样,素质要提上来一截,咱有一个带头人在这儿看着呢,看你们谁懂人情懂礼貌,八个桌呢,下一茬把你们都就按上了,保证来的人都吃好。” 新郎官拽一把站旁边的侄儿,小声问:“川,给坐桌的人敬酒,谁叫爷谁叫叔我一下子辩不来,你带上我介绍。” 这事儿让秦川很难为。 “你都辩不来我咋能辩来,瞧,那个掉胡子的李家的,你以为你叫爷,实际上和你是一辈,你要叫哥,瞧那个小孩,你要叫叔呢,这咋整?” 小辈瞎诌的。 那个掉胡子李家老头啥辈分他不知道,那小孩也没认来是谁家小孩。 “三叔,看把你难的,挨个儿敬酒磕头没必要,等我吆喝一下。” 秦建文旁边站着新娘文巧,一脸疑惑:“小川要吆喝什么啊?” “他给咱俩省事儿,这小子!” 大喇叭上喂喂,秦川的声音。 “喂喂,从今儿我三叔结婚这儿开始,同桌同喜四鞠躬,你们兜里那五毛一块的磕头钱省掉,我妹不在乎,留着给你们娃买糖吃。” 满桌子嘻嘻哈哈乐呵。 秦玲手里拿着圆盘,等着三叔三娘给坐桌的长辈敬酒磕头,盘子里收一把磕头钱。 听见亲哥在话筒里喊这个意思,她嘴撅着嘀咕:“哥真讨厌!” “好了,三叔三娘,站好了,往门台中间站,听我喊,一鞠躬给…” 喇叭里又是张春声音:“小川,你是小辈,你怎么能喊你三叔鞠躬,给我喊。” 张春夺过去大喇叭话筒,大声喊:“这挺好,大家听小川的,同桌同喜四鞠躬,你们桌子上一人一瓶酒呢,想喝的都打开倒上举起杯子。” 大喇叭里喊四鞠躬,三娘咬着嘴忍着笑微微鞠躬,不好意思的很。 桌上的菜跟以前大不一样,压轴菜不是一碗红烧肉,是一条红烧鲤鱼。 满桌子人大眼瞪小眼睛看,不会吃。 张春又在喇叭上喊:“咱们桌上有鱼了,没吃过还没见过?大人们看好自家娃娃,慢慢吃鱼,鱼刺千万不要卡在嗓子眼里,每个桌子跟前安排了人教你们吃鱼。” 几个端盘子的小伙开小灶,先吃了鱼,吃过了第一次就会吃第二次,他们站在桌子跟前指教其他人吃鱼。 千万不能急着往嘴里喂赶紧咽,慢慢吃就会吃了。 二十多分钟后,桌上的鱼吃的乱七八糟。 张春感叹:“咱村里人连鱼都不会吃,下次不上鱼了。” 秦川不同意:“春叔,第一次不会吃,第二次也不会吃? 乡长要来,县长要来,军区领导要来,桌上有鱼好招呼他们。” “什么?你把咱县长都请来了?”张春满脸吃惊。 秦川咧嘴苦笑,不是谁请来的,他们自己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