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支书从兜里掏电话本,找到乡府号码,准备拨过去。 转过脸问:“川,前段时间乡里才装座机,你家跟乡上是前后脚装的么?” 侄儿笑着问:“三叔,有啥问题?” 秦支书就随口一问。 心里那股傲气一天比一天高。 不说大坪村有产业有人均收入有当老板的侄儿,就说这部电话,走出去往别的村一站,那感觉比乡长还牛。 秦支书先谦让一嘴:“川,你先跟李乡长说?” “三叔你别磨叽了,人家肯定找你,我先说什么。” 秦支书呵呵笑。 院子里,兄妹俩眼睛看三叔打电话,周圆圆眼睛看三叔打电话。 很好奇李乡长找他说什么事,跟小川有没有关系。 秦支书拨号码,话筒贴到耳朵上等着对面有回应。 “喂,李乡长?我侄女说你找我,我赶紧过来了,有要紧事嘱咐? 呵呵,铲雪的事是张春和秦建生带队。 是有二百多人,对呀,是我侄儿给他们开工钱,我手里哪有这笔钱。 啊?不是不是,是压砂地明年种西瓜,也是我侄儿的安排…… 嘿嘿,养猪也是我侄儿的安排,我哪有钱投资搞养猪,这你要问我侄儿……” 侄儿在旁边用嘴型暗示,三叔你不能什么事儿都说是我的安排。 “啊?红山凹的人跟我们村借粮? 没搞错吧李乡长,我们村才打来救助粮。 哦?这样啊…那肯定要帮,那行呢。 嗯,那你让他来我们村,我们当面商量,两万斤我们村可以借,对对,让他过来,你要不要跟小川说?不要啊,那我挂了啊李乡长。” 侄儿在旁边使劲暗示,李乡长安排的事,必须是秦支书你做主。 没这个暗示,他又说问一下他侄儿。 “三叔,咱俩说好的,人事问题你负责,经济问题我负责,上面领导问话,你不能老说先问我,你该拿主意要拿——谁要跟咱们村借粮?” 秦支书脸上也是疑惑:“咱土高乡有一个红山凹村?他们村长借粮,乡上没有,打发到咱们村来借,我答应了,他们村长现在从乡上往来走,估计走一个多小时。” 秦支书想不通。 “粮站没有两万斤?不知道李东宁瞎搞什么。” 侄儿看三叔脸上神情,疑惑中是得意。 有人跑大坪村来借粮,这不是坏事。 说明大坪村条件好,不会苦兮兮说一句我们村没有。 秦川想了一分钟。 “三叔,红山凹我知道,原来是红星矿区属地,这两年划到我们乡了,他们村有优质红胶泥,烧的砖相当不错,让他们用红砖顶账。” 十年后,三叔当乡长,在红山村建砖瓦厂,他们村的生活条件才真正好起来。 秦川有了新计划。 红山凹砖瓦厂提前十年建起来。 大坪村每家翻修一遍新房,需要砖瓦。 景宁县建楼房,需要砖瓦。 接下来几年,砖瓦需求供不应求,翻倍涨价。 接下来几年,乡镇企业蓬勃发展。 可红山凹的砖瓦厂建不起来,就因为搞不来第一笔投资款。 秦建文眼睛微微一闭,嘴上笑呵呵:“川,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粮食是你的,你说了算。” “是咱们村每家每户的,可不能说是我的,让外面听见了不顺溜。” “三叔,跟他们村建砖瓦厂的事我来谈!” “砖瓦厂?”秦建文猛然明白。 “我想起来了,肯定是北面红土山那一带的村子,李乡长说是四十几户人,这两年天旱,他们口粮欠收,这个冬天难过了。” 秦川脑子里转一圈想一个情况。 乡上粮站没有余粮,根本原因是李乡上这两年胡乱倒腾。 直接原因是下雪前那段时间,几辆汽车呼来呼去,几天时间就把粮站拉空了。 李东宁不是好心,他怕自己身上惹麻烦才管红山凹村里的事。 叔侄俩谈帮红山凹借粮和建砖瓦厂的事,顺便坐在桌子上吃完中午饭,再返回村委。 “媳妇,用那个饭盆装一盆菜,我跟三叔带走。” 周圆圆心里疑惑:“是给开车师傅装?” “开车师傅都安排在春婶家呢,不用你操心,就给红山凹的人端一顿,让他给咱好好烧砖。” 不知道他们一块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菜多端些,米饭不够了,拿几个馍。 秦支书夸一句:“小川你想的真周到!” “三叔,大雪天,乡上赶集都取消了,他们现在往来赶,雪上走将近两个小时,又累又饿,李东宁那个混蛋还能想到给他们一口吃的?” 秦川端一盆菜,秦支书拿一兜馍,叔侄俩返回知青点居住地,现在叫大坪村村委会。 白馍掺糜子面馍在烤箱盖上放一圈,烤焦锃锃热乎乎。 秦支书夸一句:“新炉子热的人待不住。” 外面的厚外套要脱掉。 “三叔,往红山凹的路我知道怎么走,大部分好走,虽然雪厚,开慢些还行,就怕那道u子弯上不去,一个车拉粮,两个车拉人,四五十个人都拿上铁锨扫帚,那个弯子铲一下扫一下,就没问题。” “川,你不是说过几天就晴了么,过几天给他们村再拉不行么?” “三叔,天晴了,白天雪稍一消成水,早晚再冻成冰溜子,这才是麻烦。” 秦川这么一说,秦支书觉得有道理。 叔侄俩以为要等两个小时。 一个半小时过去,一个身影从这排房子前面迈着步子过来了。 秦支书大声问:“是红山凹的人吗?” 来人已经走到跟前,气喘吁吁,冷倒是不冷,肯定饿。 中年汉子问:“你是秦支书吗?” “我是秦建文,跟李乡长说完话,在这儿专门等红山凹的村长,看样子你就是?” 红永胜气儿喘匀,从兜里摸烟,没摸见,脸上一抹尴尬。 双手伸出来友好。 “我是红山凹的村长红永胜,李乡长打发我来的,雪下的太大了,他说救助粮搁在外面拉不来了,李乡长说他跟你说好了,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呢。” 秦支书招呼他:“进屋里,还有我侄儿秦川,嘿嘿,就是李乡长嘴里说的秦老板。” 秦川站在三叔后面,给红脸汉子笑一个。 眼前红砖红瓦拉不完,大把大把钞票。 秦川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喜欢。 红永胜的眼睛使劲儿往叔侄俩脸上看。 他俩真年轻,都是二十来岁。 秦川也招呼他:“进来吃饭,李东宁那个混蛋肯定给你一杯茶水都没喝,别说吃块点心了。” 酸菜洋葱粉条,腌肉和了一些,李乡长要早点递来消息,米饭多蒸一碗。 红永胜真饿了,准备先张口要口吃的。 一盆香喷喷酸菜粉条肉,炉子上一圈大馍,管他好意思不好意思,先吃饱肚子。 “秦支书,我就不客气了,我从早上开始走,先走到乡里,再走到你们大坪村,真饿了。” “赶紧吃,都是你的,吃完了再谈事。” 这年头的人能走路也能吃,一盆菜加五个馍,红村长吃完了。 “哦哟,要没吃饱我再给你搞一些去?”秦川笑着说。 “不用不用,吃的太猛,撑着了?” 吃饱了肚子,连声感谢,再把这一趟的目的说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