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家院里,一桌子人吃晚饭,洋芋跌疙瘩。 西红柿绿菜臊子丁,绿的绿红的红。 满屋子飘散胡麻油香,麦草烟味弥漫,傍晚农家院。 一堆小孩看饭熟,一个一个跑回家。 这也是张春工作的结果,他告诉孩子家大人,到吃晚饭的点,把你们家孩子都叫回去。 这是咱农家人的礼节,是对咱带头人的尊重,周园园挺着大肚子,给你家小孩做晚饭,什么道理? 邻里和谐也不是这样子和谐的。 周园园做晚饭时,小孩们跑完了。 小狗崽也想跑,被刚从机房里跳下来的秦玲一把拎起来。骂一句:“你谁家狗你不知道?” 尕婶家栓栓每天在这个院里玩,狗崽跟他熟。 小崽每天被秦岭回来训一顿,乖乖坐在饭桌前守着自己饭碗。 秦玲夹一个面疙瘩,瞪眼睛:“肯定是我哥跌的疙瘩,跟拳头一样大,都没煮透。” 扔狗崽碗里。 秦川从车上下来跑进屋,抓起周园园手里铲子筷子帮忙。 咣咣几下,几个拳头大面疙瘩下锅,被亲妹一脸鄙视。 没煮透的面疙瘩夹小豆碗里,秦岭安顿:“好好吃,吃不完把你关起来跟兔子睡。” 秦玲语气很忧虑,跟嫂子说明白今天菜铺子的事。 “嫂子,小区另一边又开了一家菜铺,咱铺子的菜一下子卖不掉了。” 周园园一脸疑惑:“真的?陈队长不是说这一块只能是我们一家开菜铺吗?” 秦川吃完一碗面疙瘩,说一个字:“香!” “哥,明天他们要学你降价,大门口也贴一个红纸单子,咱怎么办?” “咱继续降,比他们便宜两分。” 秦玲心里嘀咕,要降到白送人啊? 在村里收菜,给大家开五分到六分。 降到这个点就是赔钱。 “陈队长忽悠咱,这下没那么容易赚钱,嫂子不信你看着,到傍晚了菜卖不完。” 周园园嘻嘻笑:“你哥会有办法的。” “我哥的办法是降价?今天降价是处理下午没卖完的蔬菜,明天一早还能是那个价? 再说了,咱一下午就回来了,那家菜铺也下午关门?肯定不关开到天黑。” 玲儿考虑的有道理。 秦川站起身,拍拍吃饱的肚子,说一个要紧事:“玲儿,从明天开始,铺子里装一台电视,你们姐妹三个晚上不用回来,晚上睡铺子里。” 秦玲嘴上说的不是心里话:“哥,我还是要回来呢,我要照顾嫂子。” “好,这会儿帮你嫂子洗碗收拾锅灶。” 刚收拾掉院里饭桌,张春推开大门跑进来。 脸上笑嘻嘻,跟川子算一笔账。 “川,刘师傅拉进来一车化肥,他说是你安排的,二百袋子,二百亩蔬菜一亩一袋子,这笔钱怎么算?” 张春不是不会算,一个话口而已。 “春叔,一家折五块钱,要么直接收回来,要么在菜钱里面扣。” “川,肯定在菜钱里面扣了,咱村这帮家伙,装进兜里的钱,再要掏出来能把人愁死。” 张春在本子上刷刷写字,明天早上,每家扣五块化肥钱。 “川,你去看看我的一亩黄瓜,今天第一茬就摘了两千斤,还有另三家种黄瓜,没我摘得多,他们说我给黄瓜多上了化肥,这帮家伙!” 张春家一亩黄瓜,今天下第一茬两千多斤。 批发给各个供销社一毛二,批发给铜城市农贸市场一毛,自家铺子卖一毛二。 他一天的黄瓜收入有两百块。 八月九月的收入就有一万多块。 张春忙村里这一摊事,秦川省大半力气,大坪村带头人给他一月开五十块工钱。 大头开车每天来回跑一趟,一个月五十块补贴,调红和小花当暑假工,也开五十块补贴。” 张春家每个月的收入超过三百块。 秦建生家,李光灿家,王华强家跟张春家的收入差不了几百。 他们是大坪村先富起来的第一批人。 算到这个账,张春唏嘘不已。 单干这几年,仓里装谷子糜子麦子,不愁吃肚子,但兜里的钱掏不出来十块。 可现在,别说十块,这三个月过去,一千块能随便拿出来了。 再过两个月,一万块钱锁在柜子里。 张春一天到晚挺胸抬头,满脑子想村里还有什么琐碎事情需要处理,别让川侄心烦。 吃过晚饭这会儿,张春带川侄去菜地转一圈。 满眼浅绿浓绿。 豆角秧和黄瓜秧搭起来一人多高,西红柿红的黄的一疙瘩一疙瘩。 地头都是芨芨草编的框,里面铺了一层麦草。 各家菜地里都是人,男人女人手底下忙。 站起身给张春和秦川打招呼。 “川,回来的早啊,我们铲完了回家看电视剧。” “川,你有时间看菜地呀,好好看,你家地理菜又种了一茬。” “春,我们铲完菜赶八点回家看电视。” 村里现在有六台电视,张春家院里应该少一部分人。 “春叔,昨晚人少了一半?” 张春叹气:“哪有少人,还是那么多,都跑我家看电视,你春婶好说话么。” 一圈菜地转弯,了解了大家手里收入,秦川回家,周园园在缝纫机上哒哒哒。 小媳妇笑着问:“转回来了?” “回来了,咱村秋天这一茬收入,每家都要突破五千块,冬天有五个月,这个收入要保持下去,现在就要着手搞温棚,搞好了比夏秋的收入还好。 到了腊月,我们大坪人每家突破一万元。” 哒哒哒踩缝纫机的声音停住,周园园抬起脸,被秦川亲住眼睛。 “温棚蔬菜,咱村里能搞起来?”周园园一脸不相信。 兰城有温棚蔬菜示范基地。 铁架框,上面搭一片一片玻璃,用粘合剂抹严玻璃之间的缝隙。 周园园吃惊不小:“川,你一心要在咱村里发展蔬菜产业?” “我现在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搞?我挣钱最快,大家挣钱也最快。” “嗯嗯,你一心要做这事,肯定能做成功,你现在说什么大家做什么。” 周园园嘟一下嘴,说心里这会儿想的忧虑:“川,我刚才还在想玲儿说的事,有第二家菜铺开张,离咱家菜铺这么近,是不是恶意的?” 秦川也想到了这一层意思。 按理说,他要开菜铺,应该去别的小区或者别的街口。 偏偏跟园园菜铺对着一个棉纺厂大门,开铺子的人是恶意挤兑园园菜铺。 “媳妇儿,我不讨厌有竞争者,市场经济规律,这是好事,但我讨厌故意挤兑我,玲儿都能看明白,说不定他们明天一早还降价。 真要降价比咱得菜还低,那就是恶意挤兑,看我不搞死他丫的。” 一样的价,开两家菜铺,秦川少赚一半,能接受。 迟早有这一天。 但恶意挤兑人,想独开铺子,那就是另一个性质。 “川,明天一早我也下去,我想看个明白。” “行,咱现在有住处,艳姐天天问我你啥时候下去,问得我烦,你准备好所有缝纫用具,明天进县城,住平安院子,不用回村里。” 周园园嘻嘻笑:“村里还是要回,不能老待在城里。” 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