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厂长搞熟关系,有另一些作用。 领导开一纸证明,同意秦川做这项生意。 拿出来唬人应该有用。 跟周厂长说好的,卖完菜和羊肉,到厂里食堂找他吃饭。 饭菜端到厂长办公室,领导笑呵呵招呼他俩。 “小川,大头,今天生意怎样?” 秦川觉得没必要给援朝叔隐瞒,实话实说。 “八十六斤羊肉,两百斤蔬菜,卖光了,比昨天少了二十块收入。” “收入比昨天少了?为什么?” “援朝叔,昨天的猪肉有一百二十斤,成本还低,今天的羊肉成本高不说,还少拉了四十斤,蔬菜进价虽然便宜了五块,综合下来,少了二十块收入。” 周援朝呵呵笑:“小川,我帮你把少的这二十块赚回来。” “又送布料?” “说对喽,还得麻烦你开车跑一趟,给咱县八个乡镇供销社送布料,这是送货清单,送完货,你可以直接回家,车子明天早上再开回来,这一趟下来,二十块你就挣回来了。” “援朝叔,我昨天说了,给你开车送货算我帮忙,不要运费。” 周援朝呵呵笑:“不是我给你运费,是供销社给你,说好的,给他们送一趟布料,给你五块。” 八家供销社,每家给五块,这是四十块外快收入。 听明白了,是棉纺厂跟各乡镇供销社达成的默契。 秦川不是高兴,是忧虑。 送一趟货有四十块外快,董大伟心甘情愿? 惹麻烦了。 高兴极了的是大头:“厂长,卡车可以开回我们村里?” “可以,你要返回来还卡车,没必要嘛!” 这是周援朝想了昨天一晚的计划。 小川敢天天跑县城做生意,又会开卡车,就有能力给八个乡镇的供销社送布料。 这八个乡镇在一顺子方向,同一个路线,很好跑的。 厂长再说一遍:“最后一趟送到你们土高乡供销社,车就可以开回去了,你们方便我也方便嘛!” 秦川一口答应:“我这就送过去。” 驴车拴在厂子里大榆树下,周厂长安排人照料。 周援朝和张主任把他俩送出厂区大门。 秦川握紧方向牌,脑袋伸出去问:“援朝叔,还有什么嘱咐?” “小川,给各个供销社的人说清楚,你是我侄女婿。” 车轮滚滚,引擎呜呜,车子屁股后面扬起一股白尘。 偶尔碰见拉木头拉煤的拖拉机和四轮车。 “川哥,咱村一辆拖拉机都没有,我家连自行车都没有。” “很快会有的。” “川哥,你手里的钱能买两辆自行车,给我和园园嫂子一人买一辆?” “过几天给你俩一人买一辆。” “川哥,我说着玩呢,你还真答应了?还过几天一人买一辆,有那么容易?” 秦川侧过脸,看兄弟一眼,嘴角一个微笑。 兄弟,耐心等几天,你家自行车就有了。 到水川乡供销社,卸掉几卷布料,记下负责人名字。 到永和镇供销社卸几卷,记社长名字的时候,再记下座机电话号码。 永和镇刚装上一台座机。 过不了多久,其他乡镇供销社也会装座机。 这年头,各乡镇的邮电所有座机,电话费贵的要死,大坪村里,村长秦建明去邮电所打过电话。 老四爷给他当兵的儿子也打过两次,确定他儿子没去打仗,好好活着。 老人家拿他打过电话这件事给其他人嘚瑟。 让别人高看他一眼。 接下来是大口乡小卢乡,共和乡红桥乡红铺镇。 人家掏五块钱运费,秦川推辞没要。 董司机送货收五块,说车是棉纺厂的车,货不能白送。 时间一长,收五块钱成了惯例。 屁惯例,棉纺厂的车必须给各乡镇供销社送货。 最后一趟到土高乡供销社。 援朝叔安排好的,从最好跑的路线开始熟悉业务。 这一趟布料送过来,秦川和副驾大头跟这些乡镇供销社的社长主任混了个脸熟。 不能小瞧乡镇供销社,管着底下十里八村生活必需品的统购统销。 这两年供销社体制改革,恢复组织上的群众性,管理上的民主性和经营上的灵活性。 秦川用未来几十年的眼光理解,就一个意思,老百姓可以把东西放到供销社买卖,上面管不着了。 就这一个点,大部分人搞不明白吃不透。 开卡车跟他们混个脸熟的同时,大头在一旁帮腔:“川哥是周厂长女婿。” 有这一层关系跟没这一层关系大不一样。 土高乡布料卸完,王喜中社长给秦川发一根烟,一脸呵呵笑:“咱乡以后都是你开车送布料?” “王主任你别误会,我是给我叔帮忙,明天后天就不是我送了。” 王主任笑呵呵:“哪能明天后天还送布料,一个月送一趟,方便的话,给我拉一批药材送到县城药材公司?” “什么时候?” “你刚才说明天早上给棉纺厂还车,就明天早上拉,我给你单算运费。” “王社长,明天一早我过来拉东西。”秦川笑着答应:“运费我不要,顺路的事,举手之劳。” 王社长有点不相信。 “你这小伙太好说话了,以后就是朋友,那个董师傅每次捎货带货,不但单算五块钱运费,还拿一瓶酒,他开着车半路就把酒喝掉了,我给周厂长反应过两次,周厂长不管。” “谁说周厂不管,董大伟以后不会开车了。” 秦川不要路费,要人情。 多个朋友多条路,供销社这条路不容忽视。 离开土高乡,二十里路二十分钟开进大坪村。 这年头,村里开进来一辆卡车可了不得。 刚好是村里人从地里返回来的时间。 也是小孩们放学的时间。 一串大人小孩围过来看稀奇,看清楚了开车的司机是秦川,副驾上是大头。 “天啦,我没看错吧,秦家那小子开回来一辆卡车?” “就是那小子开着卡车,从哪儿开来的?也是偷来的?” 秦川在土高乡赶集,买了一袋子花生一头活猪,这个情况,一夜后在大坪村家喻户晓。 秦建民挨家转,连威胁带解释,不许他们去秦川家破窑院里参加酒席。 他家杀猪不是摆宴席请村里人吃肉,肉拉去县城卖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一头猪肉能卖多少钱。 一头猪肉能换一辆卡车那是绝对不可能。 秦建民说他跑县城不是偷就是抢,手里才有钱。 这个意思传来传去,传成了秦川手里的钱,铁定是偷来的。 他跑县城干什么,偷钱! 他明明拉了一头猪去县城了,难道不是倒买卖赚钱? 再怎么着,一头猪不可能换一辆卡车。 那,这辆卡车也是从县城偷来的? 卡车停在破窑洞院子门前,一帮小孩一帮大人聚在卡车跟前。 叽叽喳喳吵闹瞎议论。 都想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