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戎看她焦急,立马出声安慰,“主子勿急,没那么容易的,他们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两件事,一是北燕朝廷再派兵增援,一举得胜;二是设法让萧炎安然无恙的回到北燕去。” “这两件事本就是冲突的,萧炎十万兵已经败去了一半,再派兵,朝廷不会轻易同意,尤其是萧洵已是太子,他不会容许萧炎有太大军功威胁他的地位。” “萧洵可以答应他,与之联手,但前提条件肯定也是萧炎不会满意的,萧洵可以让他安然的回去,但是萧炎自己不会甘心的,他是天生的赌徒,他不相信自己会败,他想赢。” “他们二人的目的不同,且又是互相矛盾冲突,所以没那么快真的达成合作。” “还有,就是萧炎趁机攻打别处,也不一定成,因为外头的兵力并没有少,有横颜将军、樊镇将军和曹雄将军在,他想打哪处都很难的。” 左戎又立马甩出另一个理由,“杨思敏这么围困咱们,说不定就是那二人的意见还没达成一致,杨思敏是萧洵的人,萧洵不发话,他也不会随意下令发兵。” 听了这些话,风珏慢慢冷静下来,最近满脑子都是城内的事,不曾坐下来好好想外头的事,竟然还不如左戎想的明白。 “是我糊涂了,按你这么分析,明日不宜再激怒杨思敏那老贼。” 左戎点头,“是,还是先稳着,反正他也不知道城内是什么情况,应该不会轻易攻城。” 风珏却摇头,“不对,城内有杨思敏的人,那些闹事的煽动者就是,否则时机不会配合的那般好,你们在城头收到信,城内这头就已经闹起来的。” 这下该左戎急了,“那怎么办,如果他攻城的话,我们城内这些兵,抵挡不住多久的。” 风珏拍拍左戎的胳膊,“先莫慌,容我想想。”说想想,却一时也想不出来办法来。 “哎,那方子不该发出去的,疫病治好了,敌军就没有顾虑了,”左戎低声说,说完又觉得不厚道,又呸了自己一口,“呸,瞎说什么了。” 风珏被他这模样逗乐了,想起他昨夜去向时院里的事,“你昨儿是不是见着那位青棠先生了?” 听到她问这个,左戎面色变得极其复杂,“主子,他真的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么?我怎么感觉他很不着调,像个市井混混,一点都不正经。” 风珏:“” 她暗想,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就是一痞子,不过嘴上还是没那么说,“可能有一类高人就是如此吧,看着不像,其实很厉害。” 为了不带坏孩子,她只得这么含糊其辞的圆话,随即又好奇起来,是什么原因让左戎得出这个结论的,“他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 左戎指着自己的白绫,气呼呼地控诉,“他要用他那条丑陋粗糙的布条子,换我的白绫,还美其名曰是一样的,说不过就是挡个光的作用。” 只挡光的作用,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风珏疑惑了,“他是这样说的?没有提别的?” “有别的,”左戎嘟了嘟嘴,“他还说他长得风流倜傥,戴上我的白绫,定是美若天仙,比我戴着好看。” 尽管时间地点都不对,风珏还是闷笑了起来,难怪左戎说他不着调的。 “他下次再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你就骂回去,让他自己照照镜子,他这个人就是那样的,贯会找骂。” 左戎点头,很是赞同,“他不仅会找骂,还很会乱说浑说,我不同意拿白绫跟他换,他就乱说,信口开河,说我若把白绫给他,他就一句话帮主子弄死杨思敏。” “谁信呐,一句话弄死敌军大将,神仙也办不到呀,我又不能打他,还说不赢他,就跑了。” 风珏本来还在闷笑,听到那句“一句话弄死杨思敏”登时就品出了不同的意味,她哑声问,“他真是这么说的?” 左戎点头,“真是这么说的,他就是浑说,想要我的白绫,其实,我可以给他送个好看的遮眼罩,但我的白绫不行,可他就是偏偏要我的白绫,所以,遮眼罩我也不送他了,让他不着调。” 左戎这一大通话,她没再听,还琢磨着那句,一句话弄死杨思敏,什么样的话有这种神力?像左戎说的,就是神仙也办不到呀。 这人嘴上看似不着调,神神叨叨的浑说,没个正经,半疯子真痞子,其实,这人的才能那也不是盖的。 就凭那道永安渠,就凭他闭眼绘图,他也是真的有才。 从城楼上下来后,她不动声色的领着左戎回去,要入院的时候,她脚步一拐,往隔壁走,“阿戎你去看看李大人跟王爷,我去跟校尉说点事。” 左戎哦了声,呆呆看了她一会儿,又乖乖地往李贞所住的偏房去。 江先窝在窗边的摇椅里晒太阳,是的,这位大人在窗户边,晒六月底的太阳。 摇椅都被太阳晒热了,这人却不觉得,咳嗽不止,气虚气短且胸闷。 风珏老远就看见这一幕,想起那夜背他出死牢的时候,这人浑身冰凉,不似活人,感觉自己就是背了一截三九天的冰碴子。 她没有刻意压低走路的声响,正常往里走,一直快到窗边了,那人才动了动,却没回头看,继续咳嗽着,止都止不住。 咳完了,他才出声,“怎么是妖孽你,我还以为是那背时娃儿回来了。” 风珏:“” 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这人口中所说的妖孽是谁,背时娃儿又是谁。 不过,很快就又明白了,原来这个妖孽说的是自己,她挑眉问:“本将怎么就成了妖孽?” 江先将摇椅转了一下,面向来人,继续躺在摇椅里,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跟茅山道士一样的做法手势,口中念念有词,也听不清念的是些什么,反正她只听出了最后一句。 “何方妖孽,还不快快显出原形!” 风珏:“” “孽畜,怎可欺瞒江先大人。” 风珏:“” 得,这是病,病的不轻,她垂眸瞧着他,看着他惨白的消瘦面容,不免心惊,嘴上却不留情,“这位江先大人,本将看你是病的不轻,世间万千良药皆不行,唯有一样可行。” 江先问:“哪一样神药,竟有这样的奇效?” 风珏伸出自己的拳头,晃了晃,“那就是本将的拳头。” 江先在摇椅的笑得停不下来,瘦的凸起骨骼的身子一抖一抖,即使有衣物遮挡,那肋骨一条一条的清晰可见。 笑的久了,他又开始咳嗽起来,一咳就停不下来,风珏终是弯下腰,将人半扶起来,快速的在他后背上按了几处穴位,又运起内力传了过去,顺势推拿了一道。 也不知道这人是经受不住她的力道,还是承受不住那股内力,反正这人当场就呕了,呕出了一滩寒痰唾液。 江先恍惚了很久,感知才慢慢回笼,心口的那股闷窒感松了,顿觉松快了不少,这才发现被人半扶着歪在摇椅里。 他愣了很久,心中苦涩一阵一阵的翻涌,他才而立之年,这身子骨就已经不行了,比八十的老妪还不如,要这身才华有何用? 其实,他是恨的,可有什么用呢?他又报不了仇,空有一腔恨意而已。 察觉出几分不同的意味,心头莫名的有些落寞,她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江先大人,现在怎么样?喝热水吗?” 江先摇了摇头,从那温热的手臂退开身,躺回去,喘了几口气,“你这妖孽,好狠的心,把我打吐了。” 风珏:“” “不过,吐出来,感觉好受了很多,既如此,我不与你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