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珏见向时眉宇间有一股落寞之色,解释了一句,“也不是刻意瞒着你,是这个计划刚刚才成。” 向时好奇地望过去,静等对方细说这个计划。 “在解围清顺台后,我曾向裴知行提议,如若北燕反攻,借调两千人马与我一用。” 只听了这么一句,向时就很肯定地开口,“他不会应的,退一步讲,就是他肯应,他身旁的那几位也不会应。” 风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是,他一直不肯答应,直到前天,才松口应下。” 向时一愣,“他怎么忽然应了?” 这个问题,风珏没答,这是他跟裴知行的交易,她不想说与旁人听。 但是向时也不笨,随即便想明白了,“将军是答应他,将拿下四步营的军功让与他吗?” 风珏内心一荡,不愧是北晋王的旧部,果真不简单,难怪能在河中府潜伏数年。 向时自哂一笑,自顾自地说下去,“也是,他领兵来迟不说,手中兵权也不肯交与宁郡王,来此一年有余,除了拿下一个粮道,说得上没什么功绩。” 他的冷笑陡然变大,“打个清顺台,还被围困数月,要不是将军领兵解围,还不知要怎么收场,堂堂一个世家嫡子,实在是” 实在是怎么样,向时没说出来,他自小跟在兄长面前,不敢说出太刻薄尖酸之语。 风珏静静地听他分析,右手食指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是战中且又预谋着下一战的模样。 见向时依旧一脸忧虑,她坦言,“这不人马就有了,所以你勿忧虑。” 向时还是不放心,“他的人马,会听将军的指令吗?” 风珏嘴角一扬,“他的人马听不听我的,我不在乎,他裴知行一人听我的就成。” 向时想说裴知行更不会听你的,但他还没说出口,又听见风珏开口了。 “裴知行若是不听我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她稍一停顿,没将那几个字说出来,又轻哂,“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堂堂一个河中尹的嫡子,又是当今齐王的表兄,虽然不是亲的,他既然已经应了,就不会让自己出意外的。” 向时依旧皱着眉,“可想他出意外的,大有人在。” 风珏这才抬眸,将视线定在向时的脸上,面色不变,声音却冷了,“他若镇不住,那是他无能,连身旁几个小人都察觉不出,那诺大的家业也不必交到他手上,早些退位让贤为妙。” 不过她内里倒是希望裴知行是个草包,承接不住那家业荣光,早些败光,自己到时候也少个掣肘阻力。 但此时此刻,共同对敌的时候,她又希望裴知行立得住,别真的那么窝囊。 向时听了这几句话,内心一紧,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变得很纠结,本来是希望他们从根部自己腐烂,这一刻又不希望裴知行此行有差池,确切来说,是不希望裴知行出差池影响到将军。 他压低声音,“将军,如果此行中有裴知林和赵大千、赵大庆兄弟二人,您多留意一下。” 此时本有可以趁机探探向时的口风,看看他在河中府有何发现,了解一下敌情,奈何时机不对,为今之要是趁机拿下四步营,她只好放弃了这个机会。 风珏点头,领了这份好意,“嗯,多谢校尉大人,我会留意的。” 向时又道:“裴知行应该也没那么脓包,他虽然迂腐固执,其实并不笨,此行,事关他的功绩名声,应该不会带裴知林去的。” 还有一点,他没说,但是风珏帮他补充出来了。 “哼,他那位聪明绝顶的堂兄,惜命得很,这种上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事情,只怕他躲还来不及。” 向时也跟着冷笑了一声,裴知林那人确实是手段不断,但都不甚高明,行径卑劣得很,且贪生怕死,还嗜酒。 想到此人,他着实没甚好感,“不去最好,将军您一定要多防一手。” 风珏嗯了声,接着前话继续说,“人马已经有了,只差一个时机。” 她定定地看着向时,淡声说自己的谋划,“晚些时候,齐明老东西一定会发动偷袭,介时我猛冲在前闯阵,跟那老东西对战时,假意受伤落马,你领兵在后发动猛攻,掩护我全身而退。” 向时好像跟上将军的思路了,眼眸一亮,“将军就此撤出去,领兵去四步营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风珏很满意地点点头,“对,我趁机撤离出去,跟裴知行的人马汇合,你这边照计划就行。” 向时眼眸是跃跃欲试的光,这一刻,风珏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这人不厌烦,甚至有一丝亲切,因为此人跟左戎有些神似,尤其是眼眸的神采,可惜,她再也无法从左戎的眼睛看到这样的光彩了。 “可是,将军阵前落马,身受重伤,会影响我军士气。” 风珏抬指点了点桌面,笑说:“所以,这一战的指挥权交给你,我给你打前阵,你做总指挥。” 向时这才反应过来,将军先前说的自己猛冲在前是什么意思,而自己只顾着兴奋,竟然才反应过来,立马出言阻止,“不可的,您是将军,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领不了那么多人马” 风珏眼眸里爬上一层肃色,打断他的话,“我说行,就一定行,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能者居之。” 又点了点桌面,眯眼看着向时,“大人若不是在河中府忍辱负重潜伏六年,早也该升为将军了,这个实力绝对有。” 向时一时语塞,在河中府待了六年是实情,同时他也无力反驳,不知道这人怎么就是一口认定自己是潜伏去了,不过,他确实不知道怎么搪塞过去,垂下眼眸不看眼前的人。 风珏也没心力跟他掰扯别的,叩击桌面的声音重了起来,声音也更严肃,“为了不影响我军士气,所以,我们这次反击一定要迅猛,在我落马之前,必须先挫一挫那老东西的锐气,最好是伤他一伤。” 向时又跟上思路,“若是能伤到齐明,敌军士气也会受影响,那,那两方情况又扯平了。” 重重的叩击应声而停,“不止如此,若是此次偷袭不成,双方一时又陷入僵局,齐明身心受创,又迫于萧炎那厮的命令,你说齐明他们会不会向最近的地方调兵增援?” 向时的眼眸又一亮,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过,立马前倾,看向眼前的行军图,指着某处,“若是没猜错,他们一定会向最近的四步营或者九台山调兵。” 风珏也看向行军图,其实这些图已经在她脑子里了,冷声接话,“若是向四步营调兵最好,我便能一举拿下。” 向时兴奋归兴奋,还是有顾虑,“那将军假意受伤落马的时候,一定要确保自己没真的受伤。” 风珏是知好歹的人,温和嗯了声,算是应下了。 得了这一声,向时还是不放心,他想了想,站起身朝屏风后面去,“将军稍等我一会。” 风珏不知道这人去做什么,见他脚步飞快,也没多说什么,又嗯了声。 她定眼看着行军图上的四步营跟九台山看,再一次思索这回的布局,里面传来呲呲擦擦的声音,甲衣碰撞的声响尤其明显,不知道这人是在翻找什么。 没一会儿,向时从里面出来了,风珏没有抬眸,依旧盯着地图上的四步营看。 “将军,这个给你,你务必穿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