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谈个人恩怨,就天下大局而论,白龙帮所行之事,是造福百姓?还是济弱扶倾?它一不忠君,二不为民,三不正江湖侠义之风,如此败类留它何用?除了它,百利无一害。” 她瞪着眼,“其次,从个人恩怨出发,二帮主想复仇,他宁郡王就不想除掉它?若是他知晓白龙帮跟那几位勾结有染,你猜他会如何?” “明明是一举多得的事,哪里就是你单方面利用摆布?” 这话,余山真的是无可反驳,若问这世上谁最恨白龙帮,他绝对排在前三位,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那北燕呢,又如何讲?”余山惊疑地问。 约莫是刚刚直着脖子累着了,她换了个方向,用后脑勺对着余山,余山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从她话里听出讥诮意味。 “哦,就是不想动用自己的人马,随口一提。不过仔细想想,真的可行,若是北燕大军动手,谁都无法追究,二帮主也好,宁郡王也罢,也都洗脱嫌疑了,那头,也只能认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要据实行动又太难。 “想法是好的,但现实很残酷,根本操行不了” 不知道这话哪里刺激到她了,她猛地扭头过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余山,“脑子呢?白日还说我脑子坏了,脑子坏掉的是二帮主吧。” “这些年,二帮主白忙活了不成?你准备的那些武器放着当饭吃?还是说,等着人来查,到时候私藏兵器是什么罪,不清楚?” “二帮主一不缺人,二不缺兵器,只需再添一批甲衣,就能组成一队人马,引诱一支北燕军有何难?” “若觉此举风险太大,到时候怕查出来,那不妨再等等,等我好了,我领着我手里的人马去。” 余山被她的话惊出一身冷汗,直直地看着她,心想,幸好这人不想造反,否则,没她不敢行的事。 不过,她最后那句话又颇为让他感动,“不必你亲自出马,以身犯险,不值当。” 她冷哼一声,“先别感动,不止是为了二帮主,我亦有我的想法。” 余山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当初她大闹白龙帮,定也有缘由,“你跟白龙帮又是什么仇怨?” “哦,那可大了,”她又趴在枕头上,闷声道,“夺妻之恨,灭族之仇,排除异己,迫害忠良,桩桩件件,都是不共戴天之仇。” 这话真真假假,不可辩驳,余山凭着第一个夺妻之恨,就知她又在敷衍自己,“蒙我呢?你哪来的妻?” “哦,应该是觊觎师娘之恨。忘了说,这些是以我师父的口吻数出来的。为人徒,学了他的功夫武艺,不能不替他排忧解难吧,总之一句话,在白龙帮这件事上,我跟二帮主没有分歧,当同仇敌忾。” 余山思索了一番,就明白了,“我就说嘛,大哥传信与我,说帮里来了个俊俏公子,还是有功之人,当时,我就起疑。” “你跟周数那个混账在山下打的那一架,是你故意设计好的吧?起初是不是计划与我青山帮联手?” 她闷在枕头里嗯一声,没什么不敢认,敢作就敢当,“是。” “那后来呢,怎么不来说?是觉得青山帮不够瞧的?” 她晃了晃脑袋,没怎么晃动,“不是,青山帮家大业大,还有二帮主这样的人精,哪里不够瞧?那是太够瞧了,你可真会损,”她又从枕头里抬起头,解释,“这不是,被后来各种事情耽搁了么。” 光解释又似乎不够,她又反唇相讥一句,“难不成跟二帮主在关口行的那起子勾当,不算合作?” “哎,一起倒卖矿产,私造武器,还私藏兵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反正我这颗脑袋是不够砍了。怎么滴,二帮主是不承认已联手的事?” 余山被她这些话堵得哑口失言,张张嘴,又合上,最后温吞吐出一句,“没有不认,这不是,从没这样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么。” “行了,二帮主去睡吧,天一亮又要去前头应付帮里的人,两头跑,也怪费神的。” 余山自嘲一笑,“还睡得着?都被你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吓蒙了。” 这就吓到了?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人也太板正了些,根本不像土匪。 “哦,那,二帮主怪不经吓的。” 余山:“” 想了想,又不服气,“二帮主怎么忽然就不会说话了,不是素来说话都是滴水不漏的么?我哪里就大逆不道了?一没夺位,二没挣权,三没滥杀无辜,行的是排忧解难、为民除害的事,明明就是功德一件。” 余山:“是是是,二帮主脑子坏了,话也不会说了。你喝不喝水?” 她微微一愣,随即又笑,“喝是想喝,喝了又要方便,方便又要劳烦二帮主,还害二帮主别扭,那多不好。” 余山颇感无奈,“又贫,不打趣二帮主不行么?” 她龇牙,学着应予的样子,“行的,行的,不打趣。” 懒得理会她,余山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慢慢喂给她喝了,又给她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而后就在一旁的躺椅上躺下了。 “怎么不去隔壁睡?”她闷声地问。 “应予睡沉了,就不过去了,顺道想些事情,”余山仰躺着,枕着手臂出神,想了一会儿,又出声,“你说了这许多话,耗神得紧,你也睡会吧。” 看她面色苍白无力,又补充一句,“有事,唤二帮主就是,不用憋着忍着。” 她龇牙,“那完了,我现在就想开嗓子嚎。” “那嚎吧。” “还是算了吧,半夜三更,鬼哭狼嚎,吓到小孩子不好。” 余山知道她是因为伤口疼的紧,才这么贫嘴的。 平时,她也没这么多话。 伤口一直疼,疼的她冒冷汗,为了转移疼痛,她硬生生说了许多话,此时,也着实疲乏力,便偏头趴着不出声了。 余山枕着双手,望着夜空出神,不得不承认,她的提议真的很有诱惑力,也真的可行,只要谋划妥当。 为了复仇,他跟大哥奔波折腾数十年,也准备了数十年,如今在紧要关头,她提出了自己从来没想过的方法,是要好好思索一番才是。 若是真的能借刀杀人,还能洗清嫌疑,何乐而不为呢? 要不是见她身负重伤,精力不济,他很想跟她继续议下去,听她话里的意思,祸水东引也好,借刀杀人也罢,她都琢磨出了雏形。 他思索着这些,睡意全无,一直到天破晓,他才有了一丝睡意,可他还没睡沉,就听见一旁的榻上传来了苦痛呓语,她倔强要强,也就只有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才喊疼。 余山没有起身,他知道但凡自己一动,她就会醒,醒了就又会咬牙忍疼。 他闭眼继续睡去,刚睡沉,身旁一沉,一股熟悉的气味传来,紧接着,跟以前一样,怀里钻进来一个瘦弱柔软的身子,抱着他的胳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