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龙帘内蓦地传来问话:“你且问他,知不知错?若知错,此事朕便不与他追究,回去安心准备与宋府小姐的婚事吧。” “是……” 卢顺福回过头,便小心翼翼地开口:“擎王殿下……” 周沧晏掀眸,眸底一片幽沉,“敢问圣上,是哪位宋府小姐?” “哎哟~殿下啊,您、您这不是……” 明知故问嘛! 圣上这意思还不明白吗? 这一切看似混沌的局面,其实只要擎王殿下点个头,便都能迎刃而解。 圣上的面子顾全了、宋将军那边也有了交代、翎王殿下也不会再招非义、宋大小姐也仍是王妃自不会再有不满…… 至于擎王殿下,反正都是宋将军的女儿,娶谁不是娶?圣旨一日未昭,他便不算是损了颜面。 一切的一切,只需擎王殿下认了这个错。 帘内,皇帝声音顿挫威严:“还能是哪位?自是宋郗兰!” 周沧晏笑了,“圣上莫不是搞错了,臣弟求娶的是宋家二小姐,宋连荷!” “你——” 帘子倏尔掀开,承孝帝大步走出,淳德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圣上……” “擎王!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承孝帝努力压着火气,声音也低了些:“此事皆因你鲁莽而起,你可有想过如何给宋将军一个交代,如何给朕一个交代?” 周沧晏跪坐在冰冷的地面,微微昂头,眼神不羁狂放,嗤笑一声:“臣弟不过心仪一女子,为何要给他人交代?” 承孝帝气极,磨了磨槽牙,双手敛在身后,指腹捻了捻白玉扳指。 “这么说,你是要抗旨?” “圣上!” 淳德一惊,忙去看周沧晏。 周沧晏却是不甚在意地笑笑,“圣上说是,那便是了。” “别芜!”淳德想要替他求情,承孝帝已勃然大怒,“给朕打!重重地打!打到他知错为止!” 卢顺福应声,回头便吩咐宫人行刑。 啪啪啪—— 鞭子抽到周沧晏身上,他依旧安然跪在那,尽管脸色苍白,背却挺得笔直,纹丝未动。 淳德看得心急不已,回眸便看向房秀,眼神示意。 房秀颔首,不着痕迹地退出。 就在这时,有宫人禀告,“圣上,澄泓县主求见。” 承孝帝听罢,面色略见松动。 他之前在擎王府的花园里见过宋连荷,知道是个会说话的。更知她从小便喜欢子尹,宫中也有许多关于她的趣闻,可见她是痴恋子尹的。 所以她此时前来,莫不是听到风声,知道自己能再次嫁与翎王,前来谢恩的? 承孝帝再去看周沧晏,嘴角微微上扬,“宣。” 很快,宋连荷便被人带至殿前。 曹夫人及女儿陪在她身后。 宋连荷从踏进殿门开始,眼神便不离跪在院中的男子。 宫人仍在行刑,一鞭一鞭,用力抽打。 男子苍白的肤色衬在月下,像被镀上一层薄薄的银沙,泛着皎洁的光。 她仔细盯着他,没注意脚下,突然被台阶绊了下,身子忍不住朝前冲,幸亏曹莺眼疾手快扶住她。 “没事吧?” “没事,谢谢曹姐姐。” 她再抬起头,不期遇上男子戏谑的目光,她一震,心头似被重击过,有点麻木的沉重。 他微微张开双唇,她竟看懂了。 他说:小心点。 宋连荷捏紧双手,哪怕掌心的伤口未愈,这点细微的疼,却让她清醒许多。 她定定看向男子,深深呼吸,重新打起精神,一步步走向殿下盈盈拜下,“澄泓见过圣上,皇后娘娘。” 曹夫人及女儿也跟着行礼。 “澄泓,你怎么来了?” 承孝帝的态度亲切许多,大有“只要你说喜欢翎王,朕便替你做主”的架势。 宋连荷起身,听着身后的鞭声,眼神愈发坚定,一字一句道:“回圣上,澄泓向来向圣上谢恩。” 果然。 承孝帝面带微笑,坐在椅上,“哦?” 淳德则皱起眉,她这是得知圣上属意将她嫁与翎王,这才立即进宫谢恩,生怕圣意有变? 淳德盯着宋连荷的眼神变得有几分凌厉。 宋连荷抿紧唇,突然大声道:“谢圣上为澄泓与擎王殿下赐婚!” 说完,她又是依着宫规大礼三跪九叩。 淳德颇为意外,怔怔地看她。 如若她对翎王有情,这便是最好的机会,她不便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翎王妃,还可以借机摆脱掉宋郗兰! 可她……她此次前来,却是为了别芜…… 淳德又去看向周沧晏,后者苍白的脸,好像有了温度,浅淡的眸一瞬不瞬地望着跪在身前的女子。 那一瞬,淳德好像明白了什么。 承孝帝面色突变,手捏住椅子扶手,缓缓道:“澄泓,你可有想清楚?” “圣上,澄泓昨日就想来谢恩了,只不过家中突生变故……适才听说擎王被澄泓所累触怒圣颜,我与他虽未行大礼,因着圣上眷顾,早已将他视作夫君。那便是夫妻一体,他今日代我受罚,我怎可弃他于不顾?” 说着她便摘下头冠,脱下冠服,仅着一件白色中衣,然后主动走到周沧晏身边跪下,身后行刑的宫人也都茫然地停了下。 “殿下所受之刑,有我与他分担!还望圣上成全。” 周沧晏眉梢微颤,侧过头细细看她。 别人看不出,他可看得清楚。 小姑娘身子在抖个不停,眼睫一个劲地颤,一袭白衣更显纤细羸弱。 他垂眸一笑。 明明那么怕死。 承孝帝脸色变了又变,狠狠瞪着跪在殿前这对人。 胳膊突然被人扯住,宋连荷一怔,昂头看他。 “到我身前来。” 周沧晏的声音有几分沙哑,他又不是铁打的,三十几鞭抽在身上怎会无动于衷? 可他还是把她圈在身前,“如此,便算你也替我受刑了。” 曹莺在一旁瞧得双眼放光,抚着心口真是有被感动到! 这种感觉,比自己有被爱到,还有令人动容! 她决定了,她要代表世间正义,守护真爱! 靠着男子的胸口,宋连荷一惊,挣扎道:“这怎么行?我来就是替你挨打的!” “挨打?你?” 男子轻笑,慵懒地笑声,荡人神志。 “你别笑!”宋连荷恼羞成怒,红着脸瞪他:“我很讲义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