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如夜,雷声轰鸣。 高耸而立的皇陵被淹没在层层叠叠的乌云和轰隆的大雨中。 姜倾梧手里握着那支还未来得及还给白阿生的金簪,一步一步顺着台阶,由上至下。 整个人被大雨淹没,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仅剩的力气,都落在了每个脚步上。 来时满怀欣喜,却终是一场空。 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燕修宸,外衫留在了白阿生的身上,只穿了单衣,陪她淋在大雨里。 看着摇摇欲坠,步履蹒跚的姜倾梧,在她彻底倒下之前,一个健步上前,将人抱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九寒见状,立刻撑伞冲了上去。 “燕修宸……我不明白,为什么权力之巅,却连一个普通人,都护不住。” 姜倾梧的声音很轻,靠在燕修宸的怀里渐渐失去了意识。 燕修宸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默默了许久才轻声开口。 “因为……我们的权利还不够大,爬的……还不够高。” 姜倾梧病了,昏睡了一日一夜。 迷迷糊糊高热不退,一直没有清醒。 浑浑噩噩的意识,胡乱的侵占着她的大脑。 她好像看到白阿生成亲。 一场喜事,热闹极了,张灯结彩,披红挂绿。 鞭炮声,声声刺耳。 她挤进人群里,看着白阿生一身喜袍牵着新娘子入府。 女子身着喜服,一手牵着喜绸,一手却扇。 她想凑近了去看新娘子的样子,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只看到白阿生满脸堆着喜气盈盈的笑意。 “小丫头,你在这凑什么热闹,走啊……” 姜倾梧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回头望去的时候,白阿生正一身白衣牵着她,将她拽出了人群。 “阿生哥?!”姜倾梧满眼错愕,想问他什么,却被他拉着一路小跑,朝她看不清的方向去。 “阿生哥!”姜倾梧喊着,迷迷糊糊睁开眼。 熟悉的床幔,熟悉的屋子,浓郁的夕阳从窗外洒进来,打在屋子里。 姜倾梧恍惚的起身,思绪被骤然拉回。 皇陵,崖洞,顾厌白,南修夜和白阿生…… 还有突然下起的大雨。 彻底清醒的那一刻,姜倾梧脑子翁的一声,像是天塌了一样,有种东西狠狠压在心头,无法呼吸。 “姑娘……”檀溪从外面端了药进来,看到起身的姜倾梧,慌忙放下手里的药碗。 “来人,去宫门口传信给殿下,就说姑娘醒了。” 檀溪冲外面吩咐着,转身朝姜倾梧冲了过来。 “姑娘,你总算醒了?” 姜倾梧抬眸看着檀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檀……檀溪?你……你怎么会在这。” “挽月姑娘受伤了,殿下担心姑娘身边没有稳妥的人,所以叫奴婢过来了。” 檀溪忙拿了外衫披在姜倾梧身上,红着眼眶蹲伏在床边,“姑娘醒了就好。” “殿下守了姑娘一日一夜,日落的时候,宫中有急事,才刚进宫。” 姜倾梧有些错愕的看着檀溪,随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睡了多久,白阿生呢?顾厌白和白……和南修夜呢?” 檀溪闻声,瞬间有些语塞,吞吐着道,“姑娘,已经睡了一日一夜了。” “白公子的灵堂设在了侯府,侯府会以义子亡故的名义,操办丧仪。” “殿下已经修书给了您的父亲顺庆侯。” 姜倾梧愣怔的看着檀溪,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跟燕修宸说过。 等白阿生救回来,就让他认自己父亲做义父定居京城。 想着,姜倾梧不由的红了眼眶,但还是很快恢复了冷静,翻身下床。 “顾厌白和南修夜呢,他们有没有事……” “顾公子……已经找到了,受了些伤,不太要紧,已经在侯府了。” “只是,南修夜……” 姜倾梧听着,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想起之前在崖洞边,南修夜持刀刺了自己一刀,不禁忙拉住了檀溪。 “他……他死了?” 檀溪微微摇头,“还没找到,不知生死。” 姜倾梧心里一紧,定了定神,起身去更衣。 “姑娘……姑娘,你才刚醒过来,这是要去哪?” 姜倾梧穿了一身素色的便服,头上也只有一支银色的素钗。 从屋里出来,姜倾梧才发现,梧桐院,和府里各处都挂着白灯,丧幡。 奴仆,府卫腰间也都系着孝带。 算不上大操大办,但各个礼数都是以主人身份的丧礼操办的。 灵堂更是设在了正门正厅。 “参见姑娘……”府里多了很多王府的人帮忙,各自忙碌着。 姜倾梧站在厅门前,目光静静地落在灵堂上。 金丝玉棺,奴仆守陵,祭品不断,香火不停。 看着那停放的玉棺,姜倾梧忍不住上前,可每一步却都很艰难。 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哭成一个泪人。 可在看到白阿生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她见过太多没了性命的人,前一秒还生龙活虎,下一秒就了无生息,就如同此刻的白阿生。 她眼前的他,仿佛还在跟自己说话,此刻却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这已经是燕修宸可以做到的,自己可以做到的,最好的了。 可是她总是不能释怀,她想,如果白阿生活着,如果她能看着他安享富贵,该有多好。 便是她重生一世,终究还是没能弥补遗憾,没能报答他舍身救护的恩情。 想着,姜倾梧转身朝檀溪看了过去,“檀溪,东西呢?” “在这,姑娘。”檀溪附和着,将手里拿着的盒子递了过来。 姜倾梧接过盒子,随即将盒子里的金簪取了出来,轻轻塞进了白阿生的手里。 “阿生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如果你可以听得到我说话,如果……” “如果……你可以重新回到三年前,重新走一遭……” “答应我,在三水城等我,我带你回京,好不好……” 檀溪看着姜倾梧伤心,有些心疼的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开口。 “姑娘,别这样,白公子一定不希望你这般伤心。” 姜倾梧回过神来,整理着思绪,转身朝檀溪示意,“我上炷香。” “是……姑娘。” “是阿梧?阿梧醒了啊……不是还病着嘛,就来上香了?” “这白阿生到底是何许人也,竟能以咱们侯府义子的身份出丧。” “什么义子,听闻,这就是那个细作……还是个琴师……是个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