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鱼稍稍有了些头绪,三师兄向来严谨,这番言论肯定也是结合多年考古工作所见所闻得出来的。 当然,如果没有老鱼提供的那些信息,位召兴或许还对刘钊抱有一丝幻想。 如今师父的那番话,二十三年前的事情,好像也有了一些眉目。 发丘一门,毁于观山太保。 这是流言。 也是事实。 师父的意思是,发丘一门的规矩传承,被这个新出现的所谓观山太保刘钊给毁了。 这里面有没有一层别的暗示? 二十三年前,发丘一门解散,师父隐退,会不会也是因为刘钊这个当时并没有观山太保名号的徒弟? 老鱼道出了自己的疑惑,位召兴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反对: “那一次我跟你一样,也是在家等着,具体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但师父回来的时候,他的裤脚上有血。” 老鱼闻言又是一惊: “血?!” 位召兴点点头: “大师兄他们肯定找到了师父,并且他们肯定遇上了什么状况,只有师傅一人回来,我以为其他人全部出了事,但去年刘钊忽然冒出来,我就知道当年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老鱼闻言叹了口气: “师兄,我以为这龟甲上会有什么古墓线索,也好赶在刘钊之前找到,在他把古墓搬空尽毁之前,保住他。” “保住他?你能怎么保?你把东西拿出来卖掉就是保了?” 位召兴又要生气。 老鱼赶紧解释: “发丘一门的规矩,我会死守,只是最后回填盗洞永不返程这一条,需要改掉了……” 位召兴有些没听明白: “改掉?” “盗洞回填永不返程,我是不进去了,刘钊呢?别人呢?当年咱们一起下墓那次,因为数量问题不得不舍弃的那把宋代玉扇,八年前忽然流入市场,这会是巧合吗?” 老鱼反问。 位召兴皱眉: “只能是李越,再不就是刘钊。” 老鱼摇摇头: “大师兄肯定已经死了。” 见位召兴不肯相信,老鱼不得不把师父告知姓名嘱咐自己修坟立碑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下位召兴信了,李越只要活着,以他对师父的那股子劲儿,这活儿肯定是他的。 “但你还是没说怎么保。” 位召兴又把话题拉了回去。 “找到古墓,通知你,满意了吗?” 老鱼无奈说道。 位召兴脸上的阴云终于散了: “杨珂,你能有这种觉悟,就不枉我今天来一趟,我早就想跟你说,师父他老人家的规矩,那都是多少年传下来的,早就不适合现在的时代……” “入墓几人,带走几件,不准返程,这其实就是再给后辈留东西,留活路,毕竟下墓是发丘一门子弟的生存之道……” “但是现在你看,有手有脚有力气的,随随便便找个工厂,或是跑个外卖,都能混个温饱,哪用得着再做这种损阴德的事情……” “从事考古工作以来,我见过太多被盗的古墓,如果所有的盗墓者都能严守发丘一门的规矩,或许考古进展会比现在大得多……” “只是恶再小,也是恶,师父当年解散师门,或许不是因为这个,但也是极有可能悟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做出那般决定……” “这是个契机,发丘一门,止于咱们这一代,现在我看你也是生活优渥,不如利用发丘一门传给咱的能耐,做些实打实的事情弥补过错。” 位召兴说的虽有一定道理,但老鱼这会儿还是觉得他有点像唐僧。 尽管如此,想到以后或许还得找这个唐僧师兄帮忙译制什么,老鱼还是点了点头: “知道了师兄,二十多年没见,这一见面咱俩就聊的这么透彻,师父知道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位召兴笑笑: “我工作太多,得赶紧赶回去……” “休息一天吧师兄,哪怕明早再走呢?医生也是建议你不要高强度工作注意休息。” 老鱼赶紧打断。 位召兴自己坐了起来,从床边柜上摩挲一番抓起眼镜戴上: “杨珂,你见过一座古墓周围,有一百二十个盗洞的场景吗?” 老鱼一怔,这哪是古墓啊,这不蜂窝么? 位召兴自顾自撕开贴在手背上的胶布,把保留针一拔,继续说道: “壁画都被铲掉带走,甚至棺椁尸体无一例外,你不是考古人,不知道考古对一个文明悠久的国家来说有多重要,我必须得争分夺秒……” 老鱼本想说,那是你没碰上何磊,他一出手,你的焦虑全都没了…… 但估计这话一出,位召兴得原地爆炸,之前说的几次勘察未果,估计就有何磊的手笔。 “这都快十点了,你就睡一觉明早再回去得了。” 老鱼有些无奈道。 位召兴没有理会,径直打开病房门招呼道: “振鹏,拿好东西,走了。” 说完回头看着老鱼,郑重道: “杨珂,别让我失望。” 老鱼只能点头。 目送两人离开,李美琪嘟囔道: “这大晚上的,要赶第二场啊……” 孙培文则回了句: “管那些,你不饿吗?咱找个地儿吃点东西吧,中午那点饭早消化完了……” 老鱼摆摆手: “走吧,吃点东西,连夜赶回去,我开车吧。” 孙培文笑笑: “我那车你指定开不惯,我没事,吃饱肚子,再开一夜也没问题。” 一行人刚到一楼,便听到一阵急救车急促的警报声,一辆担架车被推了进来,身边紧跟着几个农人打扮的家属。 “美琪,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杨婶儿啊?” 孙培文指着紧跟在担架车旁一脸担忧的那个矮胖妇人问道。 “像什么像,根本就是好吧!” 李美琪说着一路小跑: “过去问问咋回事?怎么这么晚跑到县里来了?!” 余家屯没有医院,但是马池乡里有。 这余家屯的乡亲们,舍近求远跑来县医院,只能说明一件事。 担架上的人,不容乐观。 “杨婶儿,出什么事儿了?” 李美琪还没走到近前就大声问道。 杨婶儿一看是李美琪,那个表情,就如同看到了救星: “孩子,是小晖,小晖他……” 李美琪一听,紧走两步,往担架车上一瞅。 担架上那个双眼紧闭,嘴唇青紫,还在不停发抖的人,正是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