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瑾和箫良并肩走出张时修的屋子。 见孔瑾背着手，低着头，心事沉沉的样子，箫良侧头看着孔瑾说道，“秀才，你怎么这般闷闷不乐呢？” “刚才老天师都说了，大家都要开开心心的，难得提出要我们去弄些酒肉来，一起不醉不罢休。” “再说了，长生能换成眼睛，说不定就能恢复到以前的巅峰时刻，对于大汉，对于我们远征军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是求之不得的喜事。你平日里最关心长生，今天怎么闷不吭声呢？” “难道你不希望长生的眼睛早点好？” 孔瑾长叹一口气，“我如何不想长生的眼睛早点好呢？” “自从长生的眼睛被北莽那红衣大祭司耶律霸天弄瞎之后，我是日夜担心，担心大汉的传承真的被打断了。” “长生的眼睛，以前可是重瞳啊，那可是代表未来成长起来是无敌般的存在，有这样的人带着远征军前行，我们又有何忧，又有何惧？” 箫良不解地说道，“老天师肯定是有些把握，才会今日里将我们都叫到他的院子里，提出要做这件事情。” “你我皆是凡人，你也曾经和我说过，龙有龙道，鼠有鼠路，各路神仙，各行其道。给长生换眼睛，我们帮不上忙，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也算尽力了。还有什么烦恼呢？” 孔瑾回头看了一眼张时修的屋子，“箫良，你觉得老天师今日的状态怎么样？” 箫良也跟着回头看去，想起张时修今日的神情，“应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老天师听我们赈灾的情况在有序开展，灾民也都安顿下来，粮食也运过来了，所以我看他的气色很不错。” 孔瑾说到，“是啊，老天师今天的气色很不错，精气神也很好，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放心啊。” 箫良一把抓住孔瑾的衣袖，“秀才，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过年你不开心那是因为天灾，长生要换眼睛你不开心我想不明白，现在老天师气色好一些你还不开心，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生病了。” “你要是真得病了，叫二夫人给你扎一针，或者灌你几碗药，说不定就好了。” 孔瑾看着箫良的眼睛，“箫良，我是那种人吗？” “我和你说，我看到老天师的气色变好我更担心的原因是什么，我担心这是回光返照啊！” 箫良一惊，“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是一种目前世人解释不通的现象。 很多人，尤其是老人在临死前，突然会身体状况好起来，和亲人村民有说有笑，看起来像正常人一般。 这让亲人们都很高兴，觉得是好兆头。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隔不了多久，老人就突然走了，走得无声无息，走得让人猝不及防。 后来有人说，老人的这种临死前突然好起来的现象，其实是老天爷给的一次机会，让老人有交代后事的时间。 人活一世，草木一春，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后人，没有交代一番，又如何能安心的走呢？ 孔瑾又是一声叹息，“是啊，你不觉得吗？” “老天师从上次给长生换眼睛没有成功之后，那精神状态那是一日不如一日。” “上次大邑天灾，我们将老天师推出来，到了达州城外，他都没有进城，而是在四五里路外的一座破道观中歇脚。你想一想，老天师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身体实在扛不住了，他会在大军入城的时候，还待在破道观，还需要一群人守护着他吗？” 箫良若有所思，“是啊，前些日子，老天师连药都不肯喝了，说闻到药味就头晕脑胀。整日里都是躺着昏睡。” “今日兴致这么高，一口就喝了，还笑呵呵地看着我们磕头，说着一些喜庆话，莫非是真的大限将至啊。” “秀才，你问了二夫人没有，我们两个都只是猜测，她是大夫，是蜀中神医，这些病痛她是最清楚的。” 孔瑾说到，“早问了，嫣嫣说老天师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能耗到今日，也就是百余年的功力残留，也就是心中一股不灭的火焰在支撑，也就是长生的事让他牵挂不下，才苦苦支撑住的。” “嫣嫣说，老天师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箫良，你也知道奇迹只能是偶然发生的，不可能一直存在下去。” “老天师知道现在情况艰难，可他提出要喝些酒，要让我们都吃些肉，分明就是要开开心心做个告别啊。” 箫良也沉重起来了，“秀才，如果当真是我们猜想的那样，那有些事情我们得提前准备一下才行啊。” “虽然老天师是以前大汉的监正，是龙虎山的天师，可是现在乱成这样，肯定不能把老天师的后事交给龙虎山的，也不能交给其他任何人，连刘秀珠那边也不行，得我们自己料理后事才行。而且，一定要风风光光，才能对得起老天师，对得起他对远征军的厚爱。” 孔瑾点点头，“是啊，老天师不肯去成都，也不肯跟着刘秀珠去临安，偏偏守着我们远征军，守着大邑，自然是把这里当做最后的归宿，自然是把长生当做自己的后人了。他可是一直和所有人都说，长生就是大汉的扛纛者，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其实以前在大邑的时候，我暗地里还准备了一些东西，我寻了一口上好的棺材，那可是有上好樯木做的，细细的木纹非常漂亮，闻起来味道像檀香木，敲打声音像金玉一样。据说这副寿材，可以万年不坏。存放尸体，也可以万年不朽。” “可惜啊可惜，这一次天灾来得太突然了，将寿材给淹没了，根本就找不回。” 箫良宽慰道，“老天师从来不喜欢用那种奢华的东西，认为那是身外之物。” “而且他以前也交代过，等他飞升那一天，一把火烧得干净就是了。我们自然不能这么寒酸对待，也不能过于违背了老天师的意愿，那就在达州寻一口好棺材，好生送老天师最后一程吧。” 孔瑾说到，“也只能如此了。” “我现在最为担心的是，长生眼睛看不见，还不知道老天师的状况。” “他要是知道老天师是拿性命在给他换眼睛，他的心里该是多难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