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岁月静好。 易致桦一直把自己定位在最底层的群体里。她本身就是一个极其普通之人,并且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更不善于交际。人却出奇的善良,真诚,明摆着跟人打交道,绝对是吃亏上当的那种。 “吃亏是福”,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没有福报不知道,反正上班干活是很辛苦的。 不管怎么样,再怎么累,领导排班了就上。 又是一个在外过夜的班次。 因为上班的时候,手机是在上车的前夕就交给列车长的,直到晚上,下车的时候,手机才能拿到手里。 一个班次十多个小时左右,手机都是关机状态在列车长那里统一放着的,所以,手机一拿到手,首先就是开机,急于看信息。 再怎么急,手机开机永远是慢吞吞的,你急它不急。 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大约过了快三十秒,手机才完成了开机程序,然后就是打开流量,哎哟,好几个未接来电。几排红色的未接来电,有妈打的,也有堂弟堂妹打来的,这么多未接电话,还是第一次出现,易致桦的人际关系简单得不行,平日里最多就是工作上的排班信息,再就是和儿子儿媳的简单互动信息。 今天这一开机,这几个未接来电的红色显示,致桦心里咯噔一下,就觉得事情不妙。致桦立马给堂弟拨通了电话。 电话的那头,堂弟说道:“致桦姐,家里有事等,你赶快回来吧,不管工作多忙,一定请假回来啊。” 致桦被堂弟的话摸不着头脑,只能如实解释:“我不在家,在外省呢,要回只能明天晚上连夜赶回去,你看可不可以。” 堂弟一听她这话,焦急得不得了,只得嘱咐说:“姐,你尽量明天回来,请个假快点回来。我这里还好忙,我就不多说了。” 致桦见堂弟催得如此之急,赶紧回答说:“那我明天一上车就跟列车长讲,今天住在公寓里,现在都晚上十点多了,只能到明天早上才能请假。” 堂弟也表示理解,回答说:“也行,反正明天无论如何你得回来啊,回来了再说。” 堂弟的电话是挂了,回到过夜的公寓,致桦哪里还能静得下心来,本来是四位同事姐妹同住一个房间,致桦一进门就躺在自己的床位上,其她姐妹同事先行去洗澡,自己最后去洗漱。 姐妹们都习惯了雷厉风行的作风,在卫生间里都是麻麻利利的分钟搞定,不仅仅是为了节省时间,还有就是,工作一天的那个累,都想快点结束洗漱,早点窝在床上,痛痛快快地放松身体休息,明天还要早起,五点多起来,六点左右集合去站台。 致桦最后一个洗漱完毕,正式躺床上后,哪里还睡得着,一夜未眠,满脑子胡思乱想。白天在车上,列车上的广播旋律,跟往日的播放的旋律不一样,好像是《国际歌》的旋律,听起来就像哀乐一样,致桦一天都很不是滋味,总觉得哪里不舒服,又弄不明白一个所以然来,反正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本来这堂弟的一通急促电话就证实了致桦白天的预感,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并且是大事,不好的大事,但愿爹爹和娘都平平安安就好。 胡乱的思绪,塞满了致桦的大脑,一夜都心惊胆颤得,晃晃乎乎,辗转反侧到卯时,卯时天光,天,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变化而停止周而复始,该亮照样亮。 天是快要亮了,致桦的心,更沉了。 和同事姐妹,机械地一起走出公寓,与列车长乘务员们会合,上交手机,步行十分钟就到了站台,等待列车的到来。 很快,列车徐徐进站,所有乘务人员有序上车。紧张繁忙的准备工作,有序进行,该干嘛干嘛,干活的工具,迅速从工具箱拿出来。安装摆放到位,每节车厢的所有物品,包括卷纸,抽纸,垫圈,芳香盒,禁烟牌等等的补充,还要擦拭门槽,这些都得在五分钟之内完成,这是每天每一个人进入岗位后必须做的事情,就像打仗一样,战前准备工作非常迅速,必须得快。 工资虽然很低很低,但是,工作要求是严格的,一上车的准备工作是必须的。 当然了,做了几年的老员工易致桦。已经非常熟练麻利了。 一切准备就绪,每一位乘务人员,各自站在各自该站的岗位,开始正式立岗,迎接旅客上车,又是一阵繁忙,回答上车旅客提出的疑问,协助旅客安放行李,组织旅客有序上车入座,引导不会寻找座位的旅客找到自己的座位,更有旅客手拿奶茶的,或汤汤水水的食品等,人多一拥挤,谁个一不小心,手里的水杯,饮料之类,被人从身后无意间一撞,“咚”的一声,洒得地面一片狼藉,上车的人急着进车厢寻找自己的座位放行李,还没上来的旅客。拼命往车上挤,生怕列车开走了。那地面的水渍,想要去清理都行不通的,整个上车的过程,真有点兵荒马乱逃命的样子,任谁都是控制不了的,旅客必须得全部上车。所有人都是巴不得快点坐稳了,才安下心来。 始发站,人多得不得了,大概十分钟之后,站台广播播报:“8698车次停止检票。” 这时候,站台上所剩零星的几位旅客,那洒满车厢地面的水渍,依然还会在他的脚上通过,直到过道上人少了,乘务人员才能手忙脚乱的快速去清理,这时候身上的围裙兜里。还没有来得及装纸巾,这地面的水渍,只能用工具箱里的毛巾,或者到就近的厕所里,抽出一些纸巾来,麻利地擦拭完毕后,迅速再回到立岗的位置,这时候,列车就要联控关门了,必须得在岗位位置立岗,伸出头,环视站台,旅客是否都上了车。车门口绝对不可以有夹人夹物的事情发生。 这就是易致桦上班的工作,忙得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了。 列车终于关门了,以正常速度驶出站台后。易致桦开始了发车后的第一道工作,拖地。 如果车厢内还算干净的话,一口气几分钟是可以完成的。但是,还没有去拿拖把,只见过道上,这个掉落的饼干,被人一踩,碎末一地,那个在座位又把奶茶倒在地上了,只得一边拖地,一边清理这些,一趟地拖下来,还没拖完,车厢广播开始播报下一站即将到站的广播,列车马上又到了下一站。 这时候,所有乘务人员,必须都得各自站在各自的岗位位置立岗。再次迎接蜂拥而至的旅客上车,像始发站一样,组织旅客上车的事宜。 就这样,忙得天昏地暗的,列车已经过了三个站,易致桦才抽空走到九号车厢,去找列车长。 正好列车在九号车厢,如果不在,车长去了其它车厢,又得费一点儿等待的时间。 致桦跟列车长说:“车长,我家里昨晚上打来电话,要我务必今天赶回去,家里有事好急。” 列车长非常人性化,要乘务员把装有手机的包包拿过来,让致桦在包包里找出自己的手机,然后对致桦说:“这样,你把电话拨通之后,让家里人跟我说说。我看是什么事情。也好给你们的领导打电话,让你们的领导给你安排,你看可不可以。” 致桦一听,感激不尽:“谢谢车长!” 为方便沟通,致桦没有打娘的电话,怕老年人沟通起来,又是方言,不是那么畅通,还是拨通了堂弟的手机,跟堂弟说:“我在列车上,正跟车长请假,车长就在跟前,要问你一下,也好确定请假的事情。” 堂弟回答说:“可以可以,我帮你跟车长请假。” 致桦把手机递给列车长,也不知道堂弟跟列车说什么,致桦见车长的脸色一沉,虽然马上恢复了正常,但是致桦看得清楚明白,一定是堂弟说了什么。堂弟在电话里跟列车长说什么,致桦肯定是听不到的,但是,列车却在回答堂弟的话:“哦,哦,这样啊,我帮你姐姐请假,这是个特殊原因,我理解,我马上给你姐姐的领导打电话说明白了,让你姐姐的直接上司给安排啊,就这样,放心啊。”说完就挂了电话。 致桦的手机还在列车长那里,列车长让致桦回到自己的车厢位置,继续做好自己该做的本职工作。 致桦回到自己的工作车厢,该干嘛干嘛,不能耽误工作的。 列车长迅速给致桦的排班主管打电话,一番说明之后,致桦的排班主管就安排好了,正好列车路过致桦娘家的车站,并且还是正常靠站,所以,就让致桦在该站下车,车上的工作,排班主管已经安排好了接替的人选。 列车快要到致桦的娘家站台时,列车长让致桦收拾好自己的所有工具,以及对讲机等,一并交给车长,等致桦下车后,由列车长交给接替的同事,再由同事带回领导工作室。 事情安排得稳稳当当的,马上就要到娘家的车站了,列车长把手机递给致桦,还非常人性的嘱咐说:“不急啊,到站了你就下车,如果有人接你,你上车之后,就给我回个电话报平安。” 致桦千恩万谢地说:“好的,我刚打了电话的,我侄子说好了在车站接我,我上了侄子的车后,就给车长回电话,谢谢列车长。” 列车徐徐进入致桦娘家的站台,致桦穿着工作服,就这样下了车。 下车出站都是顺利畅通的,易致桦出了站台,来到地面广场,这里有一个7路公交车通往闹市中心,广场的外面,停有好多小轿车,致桦也不知道这些小车是做生意拉客的,还是私家车接自己家人的。 致桦来到广场,正四处张望,很快就搜寻到了侄子的身影,侄子先看到致桦,正向致桦招手,大声喊道:“姑妈,姑妈,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易致桦快速朝向侄子这边走过来,侄子接住姑妈,说道:“姑妈快上车吧。回家再说啊。先上车。” 易致桦跟随侄子,来到他的小轿车停的地方,上车后,致桦便问侄子:“大鹏,你跟我说说,家里到底是怎么了,我爹我娘都好吧,我这都回来了,你就告诉我一声。” 侄子大鹏说道:“姑妈随车工作辛苦,先坐稳了,休息一下,马上就到家了,也就一二十分钟。” 致桦也不再多问了,拿起手机,给列车长打过去电话,这是刚才列车长十在交给致桦手里时,留下的号码。 电话打通了,致桦给列车长报告:“车长,非常感谢你,我已经在侄子的车上了。” 列车长放心地说:“这就好,不用谢的,家里有急事,也是应该合理安排,你也放心车上的工作,也就十多分钟,就到了大站,已经有接替的人员在站台等着,都安排的好好的,你回家后,该怎么忙就怎么忙,不用担心了啊。” 车长好仔细,说了这么多,致桦心里急着家里的事,满口回答列车长:“好的好的,那我就回去了,谢谢车长。” 挂了电话,侄子只顾着开车,致桦也真的累了,靠在后排座上,身体似乎轻松了一点,心却越来越紧了。 也就一二十分钟的车程,致桦怎么觉得这么慢,前些日子,还与爹爹和娘通了电话的,虽然爹爹年事已高,但是,娘却比爹爹年轻十多岁,也还硬朗,细心照顾爹爹的起居日常,生活似乎跟平日里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要说的,或者是爹爹和娘没有说。 刚刚春节还回老家小住了两三天,陪着爹爹聊着,看相,住宅风水的事情,爹爹思路清晰,吐词明朗。虽然都日渐老去,但是,还能走动自如,也是不错了。 易致桦也不能留在老家,要回到大都市上班的,因为在铁路上工作,春运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敢多耽误时间。所以,在老家住了两晚上就匆匆返回了,听从排班安排,天天上车。 致桦坐在侄子的车里,看着窗外老家一望无际的广阔田地,童年时的自己,都是步行到田间地头,现在,宽敞的水泥道路上。来来往往都是小轿车,致桦又觉得侄子开车好稳好快。